略论西汉文景时期 对匈奴的积极防御政策 雍秉乾
内容提要 ! 汉武帝出击匈奴 , 与此前文 、 景两朝奉行积极的防御政策有直接关系 。 文景时期轻 徭薄赋 , 与民休养 , 不 仅内地经济得以发展 , 而且对西北边疆也采取了相应措 施 :一是徙 民实边 , 试图 在边疆 建立一 种以乡 党宗族 为纽带 的兵民 合一的屯边防御体系 ; 二是入粟拜爵 , 输粟塞下 , 使边地有足资供 应的粮食 ; 三是设立苑监 , 鼓励 养马 , 使 军用马匹 有充足的 来源 。 通过这些措施 , 后来汉武帝全面出击匈奴才有了 雄厚的物质保障 。
关 键 词 ! 西汉 匈奴 防御政策
中图分类号 ! K234 1 文献标识码 ! A 文章编号 ! 1003-3637(2000 02-0043-02 文景时 期 , 是西汉 历史上 一个引 人注目 的时代 , 后 世称 之为 ∀ 文景之治 #。当时朝 廷奉行 黄老哲 学 , 无为而 治 , 对老 百姓轻徭薄赋 , 休养 生息。而北 方的匈 奴正 值继冒 顿之 后 , 在老上和军臣单于的统 治下仍 处于强 盛时期。因 而朝 廷对 匈奴的政策只能采取防御为主、 积蓄力量 , 强固边塞 , 以图久 远的方针。和亲政策继续奉行 , 而且次数愈加频 繁。汉武帝 以前汉匈和亲共有九次 , 而文景两朝就达七次 。文帝 后二年 (前 162年 又把过 去岁奉 匈奴 的絮缯 酒米 食物改 为秫 蘖金 帛丝絮及其它 , 增加 了赠遗匈 奴的 财物。还 加强使 者往 还 , 尽量不刺激匈奴 , 使其减少南犯。另一方面还采取了 其它三 个方面的措施。
一、 徙民实边。文景时 期 , 虽也像 前朝 一样卑 辞厚 礼和 亲匈奴 , 但匈奴 南犯 不时 而至 , 西 北 边地 ∀ 虽 有 长爵 不 轻得 复 , 五尺以上不轻得息 #, ∀ 斥候者望烽燧而不敢卧 , 使 吏戍者 或介胄而睡 , 而匈奴欺 侮侵掠 , 未知 息时于 焉 #(贾 谊 ∃ 新书 %解县 & 。面 对这种情况 , 朝 廷士大 夫如 贾谊、 晁错 之流 纷纷 上书言事 , 以 陈御 边之 策。当 时的 贾谊 提出 ∀ 三表 五 饵 #之 策 , 旨在招徕匈奴降者 , 以 优厚待遇 吸引、 分 化匈奴 人众 , 最 后达到 ∀ 其贵人之见单于 , 犹迕虎狼也。其南面而归汉也 , 犹 弱子之慕慈母也 ; 其 众之 见将 吏 , 犹 噩仇 雠 也 , 南向 而 欲走 汉 , 犹水之流下也 #的目的 , 终究造成 ∀ 使单于无臣之使 , 无民 之守 #(贾谊 ∃ 治安 策 & 的局 面。贾谊的 想法 显得天 真 , 不切 于时政。但说 明他 不甘 心匈 奴
∀ 负其 众庶 , 时为 寇盗 , 挠边 境 , 扰中国 , 数行 不义 #的现状 (∃ 治安 策 & , 在积 极思考 和筹 划最终制服匈奴的对策。与此同时 , 晁错提出的 ∀ 徙民实 边 #的方略就显得 切实 可行 , 而 且得 到 了朝 廷的 采 纳。晁 错其 人 , 文景时曾历官太常掌故、 太子舍人、 门大夫、 博士、 太子家 令、 中大夫、 左内史、 御史大夫等。在太子家令任上 , ∀ 以其辩 得幸太子 #, 号为 ∀ 智囊 #, 文帝也 ∀ 奇其材 #。太子继 位是为景 帝 , 晁错更是 ∀ 幸倾九卿 , 法律多所更定 #。为官期间 , 他以一 系列有关国计民生、 军事国防的上疏而成为文景两 朝的既定 国策。 ∃ 论募民徙塞下 书 &就是其 中之一。 基于 他对当 时汉 匈双方具体 情形 的分 析 , 他认 为对 匈 奴的 侵扰 只取 报 警出 战、 被动防御是不行的。必须在边疆有一支寓兵于 民的永久 力量。因为匈奴的游牧特性、 生活习俗决定了他们 对汉朝侵 扰的流 动性 , 忽东忽西 ; 而汉 族的定 居性就 使得 一旦匈 奴南 犯就顾此失彼 , 难以应付。
胡人食肉 饮 酪 , 衣 毛皮 , 非有 城 郭 田宅 之 归 居 , 如 飞鸟走兽于广野 , 美 草甘 水则止 , 草 尽水 竭 则移 。 以是观之 , 往来 转徙 , 时 至时去 , 此 胡人 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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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业 , 而中国之 所以 离南 亩也 。 今 使胡人 数处 转 牧行猎于塞下 , 或当燕 、 代 , 或当上郡 、 北地 、 陇西 , 以候备塞之卒 , 卒少则入 。 陛下不救 , 则边民绝 望 而有降敌之 心 ; 救 之 , 少 发 则不 足 ; 多 发 , 远 县 才 止 , 则胡 又已去 , 聚而不罢 , 为费甚大 ; 罢之则胡 复 入 。 如此连年 , 则中国贫困而民不安矣 。
解决这一问题的对策 , 只能是徙民实边。至于如 何具体 实施这一对策 , 其方法、 步骤及具体内容 , 他也都有详 细的论 述 , 即 :
选常居者 , 家室田作 , 且以备之 。 ∋ ∋ 先为 室 屋 , 具田 器 , 乃募罪人及免徒复作令居之 ; 不足 , 募 以丁奴婢赎罪及输奴婢欲以拜爵者 ; 不足 , 乃募 民 之欲往者 。 皆 赐高爵 、 复 其家 。 予 冬夏 衣 、 廪食 , 能自给而 止 。 郡 县 之民 得 买其 爵 , 以 自 增至 卿 。 其亡夫若妻者 , 县官买与之 。 人情非有匹敌 , 不 能 久安其
处 。 塞下之民 , 禄利不厚 , 不可使久居危 难 之地 。 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 , 以其半与之 , 县 官为赎其民 。 如 是 , 则邑里 相救 助 , 赴胡不 避死 。 ∋ ∋ 此与东方之戍 卒不习 地势 而心畏 胡者 , 功 相 万也 。 以陛 下之 时 , 徙 民实 边 , 使 远 方 无屯 戍 之 事 , 塞下 之民父子相保 , 亡系虏之患 , 利施后世 , 名 称圣明 , 其与奉之行怨民 , 相去远矣 。
从上面的材料可以看出 , 这一政策的具体内容概括地 说就是 分期分批地 募民徙塞下 , 当局 为之解 决安置 中的具 体问 题 , 包括初到时 期的衣食、 单身的 配偶等 等 , 再 加上一 些鼓 励政 策。平时 , 边地宰民官还应善加抚恤 , ∀ 使先至者安乐 而不思 故乡 , 则贫民相顾而劝往矣 #, 不仅对继续募民实边起 到一种 示范作用 , 而且 ∀ 使民乐其处而有长居之心也 #。依据 晁错的 设计 , 不仅要边地有足 够的常 居之民 , 而且 还要他 们卒 伍相 连 , ∀ 居则习 民于射法 , 出则教民于应敌 #, 建立一种以 乡党宗 族纽带联系起来的兵民合一的屯边防御体系。使其 ∀ 幼则同 游 , 长则共事。夜战声相闻 , 则 足以 相救 ; 昼 战目相 见 , 则足 以相识 ; 欢爱之心 , 足以相 死。如此 而劝 以厚赏 , 威 以重 罚 , 则前死不还踵矣 #(∃ 汉书 %晁错传 & 。
二、 入粟于边 , 使边塞有 足够 的粮食。 这也是 晁错 提出 的建议。实 质上也是募民徙边政策的完整和补充。文帝 时 , 晁错在 ∃ 论贵粟疏 &中言 :
欲民务 农 , 在于贵 粟 , 贵 粟之道 , 在 于使民 以 粟为赏 罚 。 ∋ ∋ 使 天 下人 入 粟于 边 。 以受 爵 免 罪 , 不过 三岁 , 塞下之粟必多矣 。 于是文帝从错 之 言 , 令民入粟边 , 六 百石爵 上造 , 稍 增至四 千石 至 五大夫 , 万二千石为大庶长 , 各以多少级数为差 。 汉爵凡二十等 :一曰公士、 二曰上造、 三曰簪袅、 四曰不更、 五 曰大夫、 六曰官大夫、 七曰公大夫、 八曰公乘、 九曰五大夫、 十 曰左庶长、 十一曰右庶 长、 十二曰左 更、 十三 曰中更、 十 四曰 右更、 十五曰少上造、 十六 曰大上造 、 十 七曰 驷车庶 长、 十八 曰大庶长、 十九曰关 内侯、 二十曰 列侯。按 照上述 三种 爵位 入粟之 数推算 , 上造以 上每级 约为五 百石 , 五大 夫以上 每级 为八百石。而且根据 ∃ 史记 %平准 书 &∀ 于 是募民 能输及 转粟 于边者拜爵 , 爵及至大 庶长 #的说 法 , 不 仅入 粟拜爵 , 转 输者 也得拜爵。这就调动人们 有粟的 出粟 , 有车 的出车 , 把 米粟 运至塞下。文帝用错之言入粟拜爵 , 不同于卖
官。 爵自公士 至公乘八等 , 虽有爵 , 犹不得复除 , 与编户无异。自 五大夫至 大庶长十等 , 爵虽高 , 初无职事 , 无治民之责。官有 定员而爵 无定员 , 所以晁错说 :∀ 爵者上之所擅 , 出于口而无穷 #。文景 时期的西北边塞 主要 指陇 西、 北 地、 上郡 , 即今 天的 甘 肃东 部、 庆阳、 陕北一 带。当 时入 粟于边 , 主 要是 两种用 途 :一种 是廪给 新到边民的口食 , 让他 们能自 给为止 ; 一 种是供 应戍 边将士的口粮。根 据文 景时 期 始终 十分 重 视农 耕 , 武 帝时 ∀ 太仓之粟 , 陈陈 相因 #的情况 , 可 以推断当 时朝 廷依晁 错意 见使天 下入粟塞下以拜 爵时 , 定有相 当数量 粮食输 入边 塞。 晁错还说 :∀ 窃恐塞卒之 食不足用 大渫天 下粟。 边食足 以支 五岁 , 可令入粟郡县矣 。 #从这口 气看 , 当时 内地 是不缺 粮食 的。把内地的粮食远送到边塞 , 这就保证了新到边 民的安置 和戍卒粮食的供应。
三、 建立苑监 , 孳养马匹。当时 , 马匹多少是国 力强弱的 标志。故史书以 ∀ 天子不能具醇驷 , 而将相或乘牛车 #来形容 汉初战乱后的衰败情形。 同样 , 经过七 十年 的休养 生息 , 武 帝时国力已经十分强盛。故时人形容当时的情景是 ∀ 众庶街 巷有马 , 仟伯之间成群 , 乘 牝者摈而不得会聚 #。 可见马匹 在时人心目中占据极重要的地位。不仅如此 , 国家 有无足够 的马匹 , 还是最终能 否与匈 奴抗衡的 关键。匈 奴是 ∀ 马 上战 斗之国 #, ∀ 士能弯弓尽为甲骑 #。他们能来去无常 , 轻骑一日 夜八百里可至甘泉 , 靠的就是奇驹良马。要最终抵 御匈奴的 侵扰 , 除了坚甲利兵 , 强弓 劲弩外 , 还得 有足 够数量 的马 匹。 所以完善马政 , 孳养马匹就成为文景时期防御匈奴 的又一方 略。文 帝时 , 晁错就提出 :∀ 令民有车马骑 , 复卒三人 #(∃ 汉书 %食货志 & 。颜师古注曰 :∀ 当为 卒者免 其三 人 , 不为卒 者复 其钱耳 。 #这就是 鼓励民间 养马的 政策。景帝 中四年 (前 146年 , 御 史大夫卫绾奏 :∀ 禁 马高五 尺九寸 以上 , 齿未 平 , 不得 出关。 #(∃ 汉书 %食 货志 & 这 是一 种 保护 政策。 同时 景 帝时 ∀ 始造苑马以广用 #, 太仆牧师诸苑三十六所分布 西边、 北 边 , 以郎为苑监 , 官奴婢 三万人 , 养马 三十万 匹。这 是朝廷 孳养 的官马。通过各种措施 , 才使得武帝出击匈奴时有 了足够的 战马。
文景时期以匈奴的政策 , 表 面上看 显得 委曲求 全 , 但实 际上是一种积极的防御。通过这些政策措施 , 避免 了跟匈奴 的正面 冲突 , 换来了边 塞与中 原腹地 的相
对 安定 , 使社 会经 济得到长足 发展 , 出 现了 中国 封建 社 会第 一个 繁荣 时 期即 ∀ 文景之治 #, 从而为汉武帝全面出击匈奴准备了雄 厚的物质 基础 , 其意义是深远的。
(作者单位 :西北师大附中 , 甘肃 兰州 730070 责任编辑 :高 山 ; 校对 :三 川 44∃ 甘肃社会 科学 &2000年第 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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