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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化与弱化——试论1990年代探索戏剧启蒙精神之表征

2020-09-20 来源:小侦探旅游网
第26卷第1期 山东教育学院学报 Vo1.26 No.1 2011年2月 Journal of Shandong Education Institute Feb.20I1 分化与弱化 ——试论1990年代探索戏剧启蒙精神之表征 李 汇 (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济南250100) 摘要:在20世纪90年代,探索戏剧作家在新的政治、经济和文化语境中开始了不可避免的分化。创作的分 化,是启蒙精神萎缩的表现。但是,精神言说的命运在使人困惑的同时,并没有终结,戏剧的启蒙精神也没有中 止。对于具有启蒙精神的戏剧,我们所希望的是这样一种姿态——退守,而不是销声匿迹。 关键词:探索戏剧;分化;弱化;启蒙精神;90年代 中图分类号:I206.7;I207.3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816(2011)01—0123—07 20世纪80年代是探索戏剧标新立异的时代, 现实的思考,让观众对于人的现代化的缓慢脚步 而当历史的车轮驶入1990年代,探索戏剧创作的 多了一份清醒的认识。《狗儿爷涅椠》之后,他陆 分化,似乎在两个年代的戏剧之间划出了清晰的 续创作了《背碑人》、《乡村轶事》、《阮玲玉》、《风 界限,戏剧也面临着新的危机。创作的分化,是启 月无边》等作品,其中《阮玲玉》和《风月无边》可以 蒙精神萎缩的表现,田本相指出:“如果说,8O年代 说是20世纪90年代的代表作。但是在这两部作 的‘戏剧危机’是表层的,而90年代的戏剧危机是 品中,过去的思考已经变成了风月的吟咏。刘锦 深层的。”因为戏剧作为文学艺术的一种样式,是 云曾说2O世纪90年代是一个“稀释”的年代,“稀 精神的产品,而“对于精神的产品来说,精神的危 释”也体现在他的创作中:人物沉重的历史因袭淡 机无疑是致命的危机。”l1_( 创作精神的萎缩,正 化了,主题的厚重艰涩淡化了,浓重的、变幻不定 是戏剧面临困境的病根。 的时代背景也淡化了。他在稀释年代的濡染下进 一、创作的分化 行着超脱现实的嬗变,个人情感维度成为刘锦云 在2O世纪90年代,探索戏剧作家在新的政 所关注和倾诉的中心,从而使他的创作与20世纪 治、经济和文化语境中开始了不可避免的分化。 80年代拉开了距离。然而戏剧在本质上是对现实 即使在20世纪80年代富有启蒙精神、产生过较大 的人与人生的的艺术创造,它可能是超越的,但绝 影响的剧作家,在接下来的十年中,也大多向“现 不可能是超脱的。与植根于现实土壤中的《狗儿 实”低下了头,或者“失语”,或者“失踪”。 爷涅粲》相比,这样的超脱在成为对现实的某种程 所谓失语,并不是指他们放弃了戏剧创作,而 度的逃避之后,只剩下吟风咏月之雅,也许它能给 是指他们放弃了启蒙精神,他们的创作或者寻求 浮躁的消费时代带来了一缕空灵的气息,但是围 现实的超脱,或者迎合主旋律的需要,或者追逐商 绕风月做文章,是挖掘不出深刻的思想内涵的。 业性的利益。 “闲适”是作家“现实”的选择:是自由的选择,也是 《狗儿爷涅檠》使刘锦云成为20世纪8O年代 压力之下的选择。然而,寄意于闲适,就能真正闲 剧坛举足轻重的人物,作品对于中国农民历史和 适吗,作品并没有为作家实现真正的超脱,在闲适 收稿日期:201O—l1—03 作者简介:李汇(1972一),女,山东菏泽人,博士研究生。 李汇:分化与弱化 2011年第1 j{}{ 中体现的是一种失落。 2O世纪80年代拥有一片“洒满月光的荒原” 的李龙云在90年代也沉寂下来,直到世纪之交他 1994年的《楼上的玛金》。对于《美》和《楼》,张献 认为,“最近两年,我觉得有了一个很好的机会。这 个机会就是,我们可以在民间生活非常丰富的这么 一才相继推出《正红旗下》、《叫我一声哥》、《万家灯 火》等作品,但是这几部作品却告诉我们李龙云正 在一步步地远离了他常年守望的家园,而这样的 “串门之作”也并非是他之所长。戏剧《正红旗下》 前半部分基本沿袭了原作内容,以人带戏,后半部 个新的时代之下,来对我们身边的真实生活进行 种深广的开拓,这样我们就可以做出一种使得年 一轻一代都可以来观看的非常大众化的通俗戏剧。这 种戏剧能够包容大量的新生活的内容,同时也应该 具有商业性的。并且,现在通过我们的努力,《美国 分,李龙云却一改老舍以人为本位的结构艺术,以 事带戏,着力于八国联军侵华、签订辛丑条约与捍 卫民族尊严的宏大历史题材,而对人的关怀被建 构宏大历史意义的话语层层覆盖,前后两个部分 之间形成了巨大的精神落差。以对生命的深刻追 问而使作品充满震撼的力量本来是李龙云之所 长,但是他在《正红旗下》中却将锋芒收敛起来。 李龙云说:“《正红旗下》这部话剧就是一个作家和 一个作家之间的心灵交流。”_2 J(1 他认为通过作品 的改编完成了和老舍先生的一次精神交流,其实 不然,主题精神的流失暴露了此《正红旗下》与彼 《正红旗下》,在相近的“京味”的外衣之下,是两个 情感与思想毫不相干的灵魂。《万家灯火》是一部 反映北京金鱼池危房改造的主旋律戏剧,是奉命 之作。作家以某种愿望为依据去认识世界,把生 活解释为美好的、公正的,既不能表现生活的复杂 性,也不能说明生活的复杂性之根源,而在与现实 的碰撞中,这样的解释终究会暴露出它的虚伪和 脆弱。 张献在20世纪80年代探索戏剧作家中显得非 常“另类”,在戏剧界激起了强烈反响的《屋里的猫 头鹰》和《时装街》也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屋里的猫头鹰》通过表现两性冲突和个体的生命 冲突引发人对于自己的认识,《时装街》则敏锐地传 达了商业浪潮汹涌,艺术不堪一击的“忧患意识”。 张献80年代的戏剧充满了激情,而进入9o年代之 后,回顾自己的创作道路,张献认为面对新的经济环 境和文化环境,需要对自己的创作进行调整。相比 于其他的探索戏剧实践者,张献早早地投人民问商 业制作。他决定将戏剧创作的方向从个体的精神生 活转向世俗的市民生活,同时尝试写实主义的创作 方法,于是就有了1993年的《美国来的妻子》和 来的妻子》和这次的《楼上的玛金》,已经能够看出 这种商业性的广阔的前景。”_3l(” 张献在制作这样 两部戏剧时,明确提出“要写实,不要表现”,“要俗, 不要雅”,“要时尚,不要永恒”,“要低成本,不要高 成本”,“要高票价,不要低票价”等“二十个要和二 十个不要”的要求。如此要求是他为了生存而做的 妥协,也是他为了更多地和心神不定的时代下心神 不定的观众保持联系而做的妥协。他迎合了商业需 要,也获得了商业上的成功。《美国来的妻子》把所 谓上海小资作为正面形象,《楼上的玛金》以“i陪” 现象作为议论中心,作品以现实生活热点切人现代 人复杂的生活和心理,还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尤其是 情感以真实及尊严。可以说,《美》与《楼》在戏剧最 困难的时期以其极强的生活质感吸引了观众,以其 所表现的1990年代的社会生活和文化心理的独特 性对戏剧作出了自己的贡献,并以其民间的视角挑 拨着社会的神经,然而对热点的关注超越了对人的 审视,对独特生活的渲染超越了对生活的思考,作者 虽然贴近了生活和时代,却没有能够揭示出这样的 生活沉淀了什么,也就无法产生久远的审美效应。 张献也认为《美国来的妻子》和《楼上的玛金》离《屋 里的猫头鹰》和《时装街》越来越远,和他最初的戏 剧理想背道而驰,而他之所以创作这样的有功利目 的的戏剧,只是权宜之计。他认为自己表面提倡大 众文化,实际上始终保持着批判性的距离。他对探 索的时代深深留恋又不得不告别。 所谓“失踪”,并不是指剧作家下落不明,而是 指他们已经离开了戏剧领域,这样的“失踪”者们 大多走上了影视的阳光大道。应该说,人有多丰 富的想象力,戏剧就有多广阔的天地。戏剧远没 有电影电视那么咄咄逼人,具有足够的余地让人 发挥想象,当然,在一个想象力贫乏的图像时代, 第143期 山东教育学院学报 ・l25・ 影视也许是“聪明”的选择。 王培公在20世纪80年代就涉足电影,但是让 我们不能忘记的还是那部为很多人带来兴奋和喜 悦的戏剧——《wM(我们)》,它是真实的戏剧,是 表现了自己的时代精神的戏剧。进入1990年代, 王培公专心影视编剧,电影作品有《兰陵王》、《荆 轲刺秦王》等,电视剧作品有《东周列国》、《风雪夜 归人》、《海瑞》等,可谓多产。《兰陵王》表现了人 类的异化以及人类为善的复归所作的艰难而悲壮 的努力,是有现实意义的,但故事毕竟离现实太 远,太虚幻,当我们再回味时,只有一个故事,一些 画面,而没有灵魂被震撼的痕迹,不能进入更加深 刻的思考,认识现实认识自己。显然,作品以一个 关于母亲、儿子和面具的古老传奇,去承载“认识 你自己”的深刻的精神内涵,是力不从心的。《荆 轲刺秦王》同样试图以对赢政与吕不韦、赢政与 毒、赢政与赵女之关系的分析,从不同角度表现秦 王赢政内心的复杂及人性的沦落,揭示权力对父 子之情、兄弟之谊及两性之爱的戕杀。我们不能 否定作者在开掘人物形象内涵上所作出的哲学思 考,但是更应指出,作者已经不再执著于现实的、 中国的问题,在票房面前,他的创作精神不得不进 行着大幅度地调整,为利益设计更多的卖点。作 品充满生生死死的冲突,强调强烈的情节性,有斗 争的血雨腥风,有情感的纠葛缠绵,过度渲染的斗 争和情感固然使作品紧张而热闹,但是也暴露了 其情节的拖沓和单薄。同时叙述历史,价值在于 对话当下,在于触动、引发我们对于人、命运或者 现实的思考,但是对于《荆轲刺秦王》,我们却无法 摸索到通往思考的路径,一场虚幻的紧张和热闹 淹没了历史的现实思考和意义。与《兰陵王》一 样,我们看到《荆轲刺秦王》的话语体系也在精英 意识和大众文化、商业运作规律的撕扯下出现了 巨大的分裂。进入新世纪,王培公则致力于电视 剧本的创作,如《恩情》、《妻子》等等,都是以平民 视角写百姓温情,他在1980年代所表现的冷峻已 经一扫而空。王培公说,自己“人虽还在剧团工 作,写的却总是电影剧本、电视剧本之类。我不写 戏,也是怕写出来同样没人看。不写还可以保留 一点对自己剧作当13风光的记忆。” 是的,他 只能从记忆的断纸余墨中寻找过去的辉煌。 马中骏在20世纪80年代可以说是一个笔耕 不辍、创新不断的作家,《屋外有热流》、《路》、《街 上流行红裙子》、《红房间白房间黑房问》、《老风流 镇》等等,可以说是部部掷地有声,他以自己的探 索为1980年代的戏剧增加了一份重量。马中骏在 1980年代也已触电,《街上流行红裙子》使“红裙 子”更加流行,《城市假面舞会》被评为新时期探索 电影之一。1990年代中期,马中骏加入制作人队 伍,制作了很多收视率极高的剧目。2000年之后, 出于其“武侠情结”和市场空间的考虑,马中骏开 始大量投拍武侠剧,成为《笑傲江湖》、《射雕英雄 传》、《天龙八部》、《萍踪侠影》、《神雕侠侣》、《七 剑下天山》、《雪山飞狐》等武侠剧惊涛拍岸的“幕 后推手”。他认为“侠”包含两个层面的意义,第一 层是整个社会道义的责任者,第二层是世俗的平 凡的世界的叛逆者。当然这是他一厢情愿的解 释,他的武侠剧似乎将传统的和前卫的某些元素 糅合,然而只是一部部雷同的非现实的寓言。如 今马中骏已经成为国内炙手可热的制作人,他很 合时宜地把他的方向定位在满足市场需要,制作 精品节目的目标上。他的头衔是慈文影视制作有 限公司董事长,他很认同他的身份——文化商人。 在1980年代,马中骏一步一个脚印,“他力求自己 能站在新的历史高度上,全面地科学地艺术地对 现实对理想对人生进行观照,创造出更多寓教于 乐的艺术品。”他认为,“最重要的是思想观念的更 新。道路只有一条,永远不脱离社会现实生活,永 远如饥似渴地学习、实践。”}5¨ 相信如今的马中 骏——这样一位影视圈大鳄,再看其1980年代的 作品以及相关的评论时,会有恍如隔世之感吧。 二、精神的弱化 20世纪8O年代探索戏剧是时代最具魅力和 感染力的声音之一,它表达了启蒙的渴望和想象, 也正与民众的心愿吻合,将它视为精英的启蒙之 音是恰如其分的。“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竟是 百年中国最后的启蒙之音,在世纪之交尚未莅临 的时候,启蒙主义和一代精英在历史的舞台上还 来不及谢幕便提前退场。值得我们思考的是,他 们所预言的一切并未如期而至,历史却以另外一 ・126・ 李汇:分化与弱化 20t1年第1期 种方式呼啸而过。90年代,知识分子的心态和心 境已判然有别,那宏大的宣言和慷慨允诺已恍如 面又被革命改造,直到80年代,这样的状况才发生 了根本的变化,知识分子终于重新找到了身份感。 隔世。”_6 探索戏剧在1990年代创作的分化,是 作家启蒙精神萎缩的表现,是作家为了自己的生 存与发展而做的选择,也造成了与80年代的断裂。 痛苦无奈的改变也好,审时度势后的自觉也罢,对 于他们的选择,我们既应给予理解,亦应给予批 评。创作分化的原因是复杂的,因此,解析作为知 作为知识分子的剧作家,在给予他们机会的时代, 其使命意识是无法摆脱的,代言,是他们获得身份 认同的一个重要表征。 政治上的思想解放运动为探索戏剧打开一条 路径,然而“立言”才是知识分子的最高追求,他们 认为只有立言才能超越有限的生命而获得无限的 识分子的探索戏剧作家分化的政治、经济和文化 语境成为进一步认识剧作家精神萎缩的前提。因 为“在一个意识形态化的世界里,文学的生存与发 展不可能与意识形态意图相分离,文学的自由有 赖于意识形态的守护,文学的语义指涉总会不同 程度地与意识形态发生关联,并且在不同程度上 含有意识形态的内容或消息。它不仅是一种制度 化的规约,是判定文学话语是否具有合法性的依 据,同时,在一定时期内,也是作家、艺术家自觉的 追求,是他们内心需要的一部分。” 儿如 我们可以从探索戏剧的启蒙精神与政治的关 系说起。文学艺术与政治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 联系,而戏剧比其他的文学艺术样式都更敏锐地 呼应着政治的气息。2O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 初,特定的历史决定了启蒙作家特定的立场,可以 说,如果不是文革所造成的空前的政治灾难,探索 戏剧的启蒙精神也不可能井喷。长期被压抑的精 神个体的主观需求,与新体制置换所需要的客观 环境恰恰相互呼应,探索戏剧在其戏剧思维中便 不可避免地具有这样的政治情结,于是秉持启蒙 理想的剧作家自觉地充当了政治变革的代言人。 探索戏剧正是借助于社会反思和文化批判,在参 与建构新的政治权力的过程中获得言说的合法 性,从而确立了自己的启蒙话语。因此在探索戏 剧中,启蒙话语言说的政治倾向性非常鲜明。《我 为什么死了》对于净化政治权力的要求,《街上流 行红裙子》对于政治思想压抑和束缚人性的揭露, 《wM(我们)》对于政治戕害人的精神的挖掘,《狗 儿爷涅桀》对于政治历史事件的重新评估等等,与 政治有关的一切都可能成为戏剧创作的直接源 泉。2O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中国知识分子的身 份几乎是模糊的,一方面他们被革命需要,另一方 价值。剧作家也一直试图在群体和个体之间寻找 微妙的平衡,一方面突破旧有体制,表达自己的要 求和愿望,另一方面借助政治体制的力量,为新体 制的确立和巩固代为舆论宣传,就 这样摇摆着 的成长中,我们清楚地看到,探索戏剧住寻求从原 有政治体制解脱的同时,不可避免地落入新的体 制的窠臼。无论是内容的深度和广度,体制都为 创作设置了一个框架,因此体制再次限制言说也 是理所当然的。当启蒙话语终于要以更为个体化 的姿态放逐政治意识形态的时候,便不得不面临 致命的瓶颈。待到1980年代末,启蒙精神已经由 于失去政治变革环境和权力支持而萎缩,作为知 识分子的剧作家与政治、体制的关系产生了微妙 的变化,有的疏离、淡化政治,对政治文化非常冷 漠,有的主动与主流意识形态妥协,服从于强大的 主流话语。刘锦云和李龙云在1990年代的转折恰 恰是这样两种倾向的代表。 刘锦云以“情感”之吟咏而实现了对于现实的 超脱,李龙云则引吭而为庙堂高唱。其作品的发 展倾向不仅意味着社会的发展缺少了理性参与和 引导,而且意味着作家对形而上的人文关怀的淡 化。李龙云在1990年代以后的创作就充分地体现 了功利化要求使得作家失去了追求真理的内在的 动力。李龙云把《叫我一声哥》看作《洒满月光的 荒原》的姊妹篇。在主题上,它延续了《荒原》的话 语,着重表现返城知青物质生活得到满足之后,精 神方面出现的种种困惑;在风格上,也延续了《荒 原》的诗化意境,诗化的北大荒那辽阔无边的雪原 似乎能涤荡人内心的污垢,唤醒人对美好生活的 追求。但是就表现人的精神挣扎而言,无沦足深 度还是广度,《叫我一声哥》都远不及《荒原》。《洒 满月光的荒原》着力于展示人内心的斗争,而在 总第143期 山东教育学院学报 ・127・ 《叫我一声哥》中,尽管表现人与命运等形而上问 题是他创作的初衷之一,但是我们看到,贴近现实 生活,传达现实意义的努力使他丢弃了形而上的 关怀,使作品的内涵非常浅薄。贯穿始终的是“怀 旧”,怀旧成为人与人相互之间温暖的源泉,成为 人追求的归宿。在《叫我一声哥》中,人物已经不 再是像马兆新那样的永远的追求者,李龙云为他 们设计了一个温暖的小窝。怀旧可以,但是如果 以旧为价值取向,以旧为理想,则只能显示出主体 对于现实的无能为力和逃避。虽然他强调:“我知 道,生活远比我所描述的要复杂得多,人是那样复 杂,文学因此才有存在的意义。而我的作品中的 那点理想主义光芒,则是我的作品和我这个人存 在的意义。”l8j(。¨但是他遮蔽了人与生活的复杂 性,把我们带进了“理想”的生活,却忘记了戏剧艺 术的生命就在于表现生命的深刻性与丰富性。 进人1990年代,作家对自己的创作、思想进行 痛苦的反省,他们希望摆脱迷茫,在已经转换的时 代背景下确立一种新的应对策略。然而商业主义 的迅速到来,对戏剧,对人文精神又产生了合理然 而无情的冲击。正如对1980年代社会现象的解释 不能离开意识形态一样,1990年代任何话题的谈 论也都不能离开商业化的浸染。百年来知识分子 不断启蒙的精神动力,似乎一夜之间在商业化的 冲击之下土崩瓦解。“9O年代的商业主义浪潮席 卷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各个角落,似经济建设 为中心不仅在名义上写进政府文件,重要的是它 真正成为普通民众的日常行为。”_9 J( 您 经济活动 就是物质财富的创造活动,随着财富的增长,对世 俗的一切热爱也随之增强,而精神却正在如飞地 逝去。 启蒙精神所弘扬的人性是偏颇的,是向形而 上的追求倾斜的。而人性是作为整体而存在的, 它既有形而上的追求,也有形而下的欲望,正如卡 西尔所说,“我们不能以任何构成人的形而上学本 质的内在原则来给人下定义;我们也不能用可以 靠经验的观察来确定的天生能力或本能来给人下 定义。”_1。。 ”在物质匮乏,经济观念淡漠的1980 年代,探索戏剧虽然也描述了贫穷的物质生活对 人的倾轧,但是它关注更多的是人的精神世界的 提升,因此在创作中,更强调精神主体的再造,国 民灵魂的改造,如《屋外有热流》中的弟弟和妹妹, 《绝对信号》中的黑子,《狗儿爷涅粲》中的狗儿爷, 《桑树坪纪事》中的李金斗等等,对于物质的追求 则在精神焦点之外。但正是1980年代微弱而迟疑 的、仍然是启蒙话语的思想范畴的欲望表达拉开 了又一个文化时代的序幕。在1990年代,曾经被 极度压制的物质的地位得到极度抬升,隐蔽于启 蒙言说中的欲望也得到释放,个体意识的觉醒从 形而上的纯粹的精神世界,开始进入形而下的物 质和欲望的追求。正如丹尼尔・贝尔所说,“真正 的问题都出现在‘革命的第二天’。那时,世俗世 界将重新侵犯人的意识”。¨I_¨ 时代主题已经转 换,所有人都自觉地割断了对乌托邦的情感联系, 世俗的价值被无限夸大,成为他们新的追求目标。 当欲望拥有了表达的机会,意义世界是无法与之 抗衡的。“传统知识分子以理性方式影响社会的 情景,正由商业性的明星、歌星、影星、体育明星和 政治活动家取代。由于人们对理性、真理、正义、 价值、尊严感这些近代以来知识分子赖以存在的 条件和基础的兴趣消逝,知识分子的社会地位正 在被取代。”[ ]㈣。。 剧作家不得不面对现实,重新 进行价值选择,思考是坚持人文启蒙的精神立场 还是拥抱充满诱惑的市场的现实问题。坚持在边 缘清贫的阵地?在利益与批判之间摇摆挣扎?还 是举起物质利益的大旗?放弃了戏剧创作的“失 踪”者们已经用他们的行动做出了最为明确的回 答,而对于“失语”者们,我们又怎能指望他们为聒 噪的社会增添一些不同的声音呢? 剧作家“失语”或者“失踪”的选择,使叩问人 生,追求理想,建构完美人格等精神价值取向被悬 搁,戏剧的启蒙价值形态为消费价值形态所替代。 1990年代的戏剧更多的不是关注人的精神处境, 不是以真实的体验叙述并帮助人走出困弱的精神 处境,而是以各种虚幻的叙述进一步恶化了人的 精神处境,甚至以比现实生活还要夸张的方式表 达他们想象的快乐。现代化的过程,必然要伴随 着一个世俗化的过程,世俗化是社会生活的基本 的存在形式,但是世俗生活一定需要它的补充形 式,所以,知识分子更应该做的不是急切地制造金 ・128・ 李汇:分化与弱化 钱的神话和表示对世俗生活的认同和俯就,而是 对生活始终保持批判的眼光和清醒的头脑。 在文化方面,探索戏剧作家面对的是后现代 理论的崛起。1990年代西方后现代主义在中国的 接受,是一批具有先锋意识的作家和理论家对于 后现代主义进行的创造性接受,从而以一种局部 的、转换的方式在中国掀起了解构的浪潮,而忽略 了其积极的、肯定的建构性内涵。“解构”的后现 代主义以其看似五彩缤纷的种种文化现象,铺天 盖地地遮蔽了中国当下文化严酷的现实性问题。 在这样的文化语境中,1990年代的戏剧表现出一 种明显的解构倾向——解构中国的现代性追求。 戏剧创作普遍放弃寻找现象背后的意义价值,戏 剧的深度感迅速消失,而且“解构”在舞台上是如 此张扬,对一切异己的力量不屑一顾。较之启蒙 精神高涨的1980年代,1990年代戏剧中所包含的 启蒙理念已经全面削减,形而上的精神言说不可 避免地走向沉默,启蒙,成为一种容易被人讥讽为 痴人说梦的话语。偶像失去了光彩,权威失去了 信望,然而与此同时,身体在解构的后现代主义中 地位被凸现出来。中国的戏剧也爆发了对于身体 的兴趣,身体,偏离了意识的身体、绝对的身体,成 为戏剧的一个主题。 张献在获得了商业的成功之后并未停止戏剧 探索,但是他的探索却沿着通俗戏剧渐渐偏离了 自己的精神轨道。他把自己的戏剧分为两类,一 类是语言的作品,一类是非语言的作品,《拥挤》和 《母语》可以说是他在1990年代创作的这样两类 作品的代表,也体现了他从否定语言到肯定身体 的观念的承递。《拥挤》是“语言的作品”的极端, 是张献式的独白,作品的全部内容就是坐客的胡 言乱语,作者以语言来否定语言。表演者共发话 33次,前32次都是坐客在讲,站客最后说:“不! 决不!”张献明确地告诉我们:语言交流的无意义 和不可能。《母语》是“非语言的作品”的开始,是 将身体语言发挥到极致的尝试,戏剧中的语言成 为毫无意义的声音,不再是交流的工具,舞台上只 有不断变换的身体的种种夸张造型。张献开始了 以瓦解意识或者说精神为目标的身体之旅程。 2005年的《舌头对家园的记忆》是一部纯粹的“身 体戏剧”,它在很大程度上实现了身体对精神的造 反,对身体经验的极度张扬,湮灭了精神的最后残 余,确立了身体主体或欲望主体的核心地位 张 献认为语言不能表达,不能沟通,而身体是真实 的,人的解放必须从身体开始,身体的现代化是现 代化最终的、不可逆转的结果。可见身体不仪是 张献所认为的现代化的前提,而且是其现代化的 目标。身体真的能够引领我们摆脱生存 境}IJ57 和“身体”的亲密拥抱,使张献难以保持批判性距 离,他没有发现,自己在以身体与一种权力的 笼 抗争的时候,却又进入了另一种权力的陷阱 我 们看到,作为探索戏剧作家的张献,带有启蒙思想 的深刻烙印的张献,更远地偏离了启蒙精神的轨 道,加入了身体的狂欢。而带夫特伦克在l8 Ht纪 末时就指出,“如果理性受到贬低,成为感官享受 的奴隶,如果理性受到蒙蔽,成为恶性的仆人,JJI5 么它就只能提出谬误。” ” ” 三、余论 纠结于政治变革、经济冲击和义化替代的启 蒙精神,似乎走向终结是历史的必然,1990年代, 曾经的探索者或者进军其他领域,也许颇有成就, 或者没有放弃戏剧,甚至没有放弃戏剧探索,做fII 了自己力所能及的贡献,但是和1980年代的辉煌 相比,他们的努力是那么暗淡。南于探索作家 蒙精神的萎缩,他们在一个更加需要批判精神的 现实中,在1990年代戏剧的喧哗与骚动rfI,,却面¨ 模糊,声音含混。丧失了精神生命的作家如f【l1支 撑戏剧的精神家园?1990年代的戏剧格局姐然是 娱乐和歌颂占据了舞台的中心,你方唱罢我登场, 启蒙精神没有了自己的位置。 但是精神言说的命运在使人 惑的问时, 没有终结,戏剧的启蒙精神也没有巾止。 如布 洛克所说,“即使我们接受哲学家们对启蒙运动所 持的赞许观点,把它看成是一部伟大戏剧的・部 分,文艺复兴只是其中的第一幕,这部戏剧就足把 人们的思想从束缚它们的恐惧、迷信和虚假信仰 中解放出来,那就很清楚,他们以为自己的一幕就 是最后一幕的想法是完全错了。没有最后一旃: 如果人类的思想要解放的话,这是一场世世代代 都要重新开始的战斗。”¨ ¨ ”扁蒙足一个 已 总第143期 山东教育学院学报 ・129・ 开始,而远未结束的过程。启蒙作为形而上的言 说,也将永恒地存在于文学艺术之中。一个社会 是无法彻底割舍精神的追求的,对于精神空间的 挤压和遮蔽将会使人对精神表现出更加强烈的向 往。而文学艺术作为超越束缚,寻找独立与自由 的精神世界的独特审美方式,将会填补精神的空 洞。随着时代语境的变化,启蒙精神会不断生发 [3] 应红,张献等.夏日情感——和非主流戏剧者的一次 多边会谈[J].上海戏剧,1994,(4). [4] 转引自黄纪苏.从戏剧看中国30年来社会价值观的 变迁[J].博览群书,2008,(8). [5] 沈康.剧坛“马路工”——记青年剧作家马中骏[J]. 戏剧文学,1988,(4). [6] 孟繁华.众神狂欢:世纪之交的中国文化现象[M]. 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3. 新的内涵,启蒙精神存在的方式也会发生不同的 转换,或显或隐,或中心或边缘,即使被淹没,还有 细微的暗流。 [7] 孟繁华.1978:激情岁月[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 社,1998. [8] 李龙云.理想的流失与重建——《叫我一声哥》写作 探索之后的戏剧,既具有断裂的性质,又显示 着延续的可能,对于戏剧的启蒙精神,我们所希望 断想[J].剧本,2004,(3). [9] 陈晓明.后现代的间隙[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 2001. 的是这样一种姿态——退守,退出舞台中心,守在 边缘坚持,而不是销声匿迹。一个新的十年即将 [10] 恩斯特・卡西尔.人论[M].甘阳译.上海:上海译 文出版社,1985. 到来,面对机遇与挑战共存的时代,希望启蒙精 神,以及具有启蒙精神的戏剧会有突破,哪怕只是 一丹尼尔・贝尔.资本主义文化矛盾[M].赵一凡等 译.北京:三联书店,1989. 个小小的突破,也能够在边缘呼应着我们困弱 [12] 李小兵.市场经济与价值矛盾[A].见我在,我思 [c].北京:东方出版社,1996. [13] 蒂夫特伦克.论启蒙对革命的影响[A].见启蒙与 现代性[c].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14] 阿伦・布洛克.西方人文主义传统[M].董乐山译. 北京:三联书店,1997. 然而没有死去的精神。 参考文献: [1] 田本相.近二十年来华文戏剧发展的特点和趋势 [J].贵州大学学报艺术版,2002,(4). [2]孟小曼.《正红旗下》李龙云与老舍的心灵对话[J]. 北京纪事,2004,(2). The Disintegrati0n and The Weaking ——C0mment on the Attributes of the Spirit of Enlightenment in the Explorative Drama in 1 990s Li HUi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Shandong University,Jinan 250 1 00,China) Abstract:In 1990s,the explorative drama writers in the new political,economic and cultural context come to the inevitable disinte— gration.The disintegration of creation is the manifestation of atrophy of the spiirt of enlightenment.But the fate of speech of the spir— it while causes person puzzled,has not ended,and the spirit of enlightenment of play has not stopped.Regarding the play with the spirit of enlightenment,what we hoped is this kind of posture——retreats,but is not goes into hiding. key words: Fhe Explorative Drama;The Disintegration of Creation;The Weakening of spirit;The Spiirt of Enlightenment;1990s (责任编辑:许海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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