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视域中的“人的生产”概念

马克思视域中的“人的生产”概念

[摘要]马克思视城中的“人的生产”概念是马克思考察“人的本质”问题的必然结论。人的生产是人的本质的内在规定性和生活方式，是整个人类的社会全面生产。这种社会全面生产是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的统一、人的各种关系的生产和再生产的统一、连续性和非连续性的统一、继承性和创新性的统一、民族性和世界性的统一。正确认识马克思哲学意又上的“人的生产”概念形成的思想轨迹及其深层次内涵，有助于澄清一些概念上的片面的甚至错误的认识，也有助于正确理解“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

[关键词]马克思；人的生产；人的本质；社会全面生产；以人为本；

近年来，一些马克思哲学研究者在解读《德意志意识形态》(以下简称《形态》)第一章《赞尔巴哈》关于马克思考察“原初的”历史关系这部分内容时，将马克思所表述的几个概念即“繁殖”、“他人生命的生产”理解为“人的生产”，也就是把人的生育、人口的生产、人自身的生产解读为“人的生产”，甚至有的把“生命的生产”看作是“人的生产”。究竟什么是“人的生产”?这几种解读是否正确?面对这种种解读，我们应如何理解和把握?这个问题的确值得我们深思和商榷。事实上，在马克思的视域中，“人的生产”概念既是一个经济学概念，也是一个哲学范畴。马克思运用唯物辩证法审视和研究经济学意义上的“人的生产”概念，又将其抽象、提升到哲学的一般意义层面上来加以认识，而这恰恰为有些研究者所忽视或轻视。正确认识马克思哲学视域中“人的生产”概念形成的思想轨迹及其深层次内涵，澄清对这一概念的误读或混用，是十分必要的。

一、“人的生产”概念是马克思考察“人的本质”问题的必然结论

早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马克思批判宗教把人的本质变成了“幻想中的实现”，而掩盖了其真实的现实性。他认为，对宗教的批判，就是“使人能够作为不抱幻想而具有理智的人来思考、来行动，来建立自己的现实”，它最后归结为费尔巴哈的“人是人的最高本质”这样一个学说。为此，他强调必须推翻使人不成其为人的一切社会关系，才能实现人的本质和人类的解放。此时的马克思在某种程度上已看到了人的各种关系与人的本质之间的一定的联系。在此后的《詹姆斯·穆勒(政治经济学原理)一书摘要》中，马克思又进一步指出：“人的本质是人的真正的社会联系，所以人在积极实现自己本质的过程中创造、生产人的社会联系，社会本质，而社会本质不是一种同单个人相对立的抽象的一般的力量，而是每一单个人的本质，是他自己的活动，他自己的生活，他自己的享受，他自己的财富。”这段论述包含几层意思：首先，人是社会的人。人不是抽象的，而是彼此发生关系或联系的社会的人。所谓人的本质就是人的真正意义上的社会联系或社会关系。其次，社会关系是人在积极实现自己本质的过程中创造、生产出来的，它不是抽象的、固定不变的。最后，社会本质是每一单个人的本质。每个个人的活动、生活、享受或财富等构成了社会的内容。这实际上是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思想的雏形。

由于受费尔巴哈思想的影响，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中，把“人的本质”归结为“类本质”、“类特性”。但他又认为，“一个种的全部特性、种的类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动的性质，而人的类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自觉的活动”。马克思通过对人的生命活动与动物的生命活动所具有的不同的类特性比较，证明了人的本质是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的有意识的类存在物。马克思在此把人的本质理解为“自由的自觉的活动”，理解为“实践的人的活动即劳动”，并因此而把人同动物的生命活动直接区别开来。然而，他同时也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劳动这种人的本质对人来说，只是满足他的需要即维持肉体存在的需要的手段，劳动被异化了，人和人的本质也异化了。其结果是，“人(工人)只有在运用自己的动物机能——吃、喝、性行为，至多还有居住、修饰等等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在自由活动，而在运用人的机能时，却觉得自己不过是动物”。马克思通过对异化劳动的深刻分析，指出了只有共产主义才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是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是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

从实践尤其是物质生产实践出发，为马克思科学揭示人的本质开辟了道路。在标志唯物史观创立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和《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深刻地批判了以费尔巴哈为代表的旧唯物主义由于不懂得实践，不懂得物质生产，没有从现有的社会联系来考察人们周围现实的生活条件，没有把感性看作现实存在着的、实践的人的感性活动，只是抽象地、非历史地、孤立地和片面地研究人，仅仅把对人的理解看作是感性对象即在感情范围内的“现实的、单个的、肉体的人”，因而不能真正地解决人的本质问题。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即唯物史观立足于社会化了的人类，从现实的个人出发，通过考察人们的物质生产活动以及由此形成的人们之间的社会关系(主要是生产关系)，来研究人和人的本质。马克思认为，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就在于，“一当人开始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即迈出由他们的肉体组织所决定的这一步的时候，人本身就开始把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而现实的人与抽象的人的根本区别就在于，现实的人是在一定的物质生活条件下从事着创造历史的实践活动，这个实践活动首先是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活动，它是人之为人的最根本的特性、前提和基础。从而科学地揭示了人的本质就是处于既有的一定历史条件下、以一定的方式进行生产并由此产生的一定的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本质通过现实的人借以生产的各种社会关系及其变化体现出来。因此，马克思通过对现实的人的生产活动的考察，实现了哲学史上关于人的本质问题上由抽象的人向现实的人的伟大转变。

二、“人的生产”是人的本质的内在规定性和生活方式

在马克思看来，“人的生产”概念包含狭义和广义两个层面的内容。狭义的概念是指人口的生产，广义的概念是指哲学意义上的人类的社会全面生产。在《手稿》中，马克思从两个不同的语境使用“人的生产”概念，一是在阐述工人工资时谈到“对人的需求必然调节人的生产，正如其他任何商品生产的情况一样”。这个“人的生产”概念是狭义上的经济学概念，它是指与“人的需求”相对而言的人的供给，即人的生育、人口的生产，它主要通过社会对人的需求来调节。二是在分析资本主义异化劳动问题时指出“动物的生产是片面的，而人的生产是全面的”。“人的生产”概念中，物质资料的生产最终起着决定性作用。马克思的唯物史观从直接生活的物质生产实践出发解释观念的形成，阐明意识的所有各种不同理论的产

物和形式，从而揭示了社会生产是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的有机统一。

2、社会生产是人的各种关系的生产和再生产的统一

从整个人类活动的历史发展视角来看，人的生产在形式上是一个不断重复进行的再生产过程；在内容上是一个不断产生、协调和创新现实生活中的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等多种关系的生产和再生产过程。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人能动地以自身的活动来引起、调整和控制人与自然的物质变换，它不仅是一个自觉地适应自然界和外部环境的过程，也是一个有目的地改变自然界，形成人的现实的自然界即人化自然界的过程。人与自然的关系同时也就是人与人的关系，“人们在生产中不仅仅影响自然界，而且也相互影响。他们只有以一定的方式共同活动和互相交换其活动，才能进行生产。为了进行生产，人们相互之间便发生一定的联系和关系；只有在这些社会联系和社会关系的范围内，才会有他们对自然界的影响，才会有生产”。人们在进行物质资料生产的同时，产生一定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以及思想关系。“正是个人间的这种私人的、个人的关系，他们作为个人的相互关系，创立了并且每天都在重新创造着现存的关系。”随着新的生产力的获得和与此相适应的生产方式的改变，已经形成的相对稳定的社会关系也必须随之而改变。与此相适应，政治的、观念的上层建筑也或迟或早地发生变化。

3、社会生产是连续性和非连续性的统一

一方面，就整个人类历史的发展过程而言，社会生产——无论是各种形式的生产还是由生产而产生的各种关系的生产——本身就是一个再生产过程，它表现为各个世代的依次交替，体现出显著的连续性特征。作为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生存方式、生活方式，社会生产是不可能也无法停止的。否则，人类及其社会不可能延续和发展，历史也就不复存在了。这正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说：“不管生产过程的社会形式怎样，它必须是连续不断的，或者说，必须周而复始地经过同样一些阶段。一个社会不能停止消费，同样，它也不能停止生产。因此，每一个社会生产过程，从经常的联系和它不断更新来看，同时也就是再生产过程。生产的条件同时也就是再生产的条件。”另一方面，社会生产总是在一定社会发展阶段上的社会个人的生产，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何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都要受到生产力发展水平、社会制度和精神文化水平等主客观条件的制约，因而，又体现出非连续的阶段性特征。

4、社会生产是继承性和创新性的统一

人类的社会生产总是在一定社会历史阶段上继承了前人的成果并加以创新和发展，进而推动人类社会的不断文明和进步。马克思在《形态》中多次明确地、深刻地阐述了这一观点。一方面，现实的感性世界是世世代代活动的结果，每一代在“历史的每一阶段都遇到一定的物质结果、一定的生产力总和，人对自然以及个人之间历史地形成的关系，都遇到前一代传给后一代的大量生产力、资金和环境。……它们也预先规定新的一代本身的生活条件，使它得到一定的发展和具有特殊的性质”。因此，每一代都立足于前一代所达到的物质财富和文化财富的基础上，利用并改变以前各代遗留下来的大量材料、资金、生产力和环境，继续

发展前一代所发展的工业和交往，在完全改变了的条件下继续从事所继承的活动；另一方面，随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发展和政治、文化需要的不断扩大，每一代又“随着需要的改变而改变它的社会制度”，“通过完全改变了的活动来变更旧的环境”。

5、社会生产是民族性和世界性的统一

一个民族国家的社会生产不可能脱离世界而存在，它既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马克思深入研究和分析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力、分工和交往及其之间关系，揭示了一个民族国家的社会生产走向全球的世界生产的历史必然性和现实途径。马克思认为，一个民族国家自身的整个社会结构以及它与其他民族之间的相互关系，取决于他自己的生产力、分工和内外部交往的发展程度。一个民族的任何新的生产力的发展，都会引起与此相联系的社会分工和普遍交往的进一步扩大，引起人口的增多以及在此基础上的生产效率的提高和人的需要的增长，也使人们的意识也获得进一步的发展和提高。以机器大工业为标志的现代生产创造了交通工具和现代世界市场，极大地推动了生产力和交往的普遍发展，使得各个民族相互影响的活动范围不断扩大，原有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相互往来、相互依赖所代替。各民族的特殊性和地域局限性开始逐渐消失，他们自身的狭隘地域性的生产和交往开始向全球的具有世界历史性的全面生产和世界交往转变，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不得不最终更多地依赖于整个世界。“只有这样，单个人才能摆脱种种民族局限和地域局限而同整个世界的生产(也同精神的生产)发生实际联系，才能获得利用全球的这种全面生产(人们的创造)的能力。”因此，各个民族的社会生产和社会交往的民族性向世界性的转变是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现实前提，因而也是共产主义“在经验上才是可能的”、人的彻底解放和全面发展的现实前提。

马克思视域中的“人的生产”，内容博大精深，意蕴深远。我们更多地应从哲学意义上来理解和把握这个概念，因为它不仅仅是一个概念，还是一种理论(社会全面生产理论)，更是一种理念即“以人为本”的生产理念。人的全面生产是体现人的全面本质、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中心环节和根本途径。正确认识马克思哲学意义上的“人的生产”概念形成的思想轨迹及其深层次内涵，对于理解和坚持“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