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学科视角下的侗族家谱研究

第３３卷第１１期　２０１７年１１月　贵州师范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Ｇｕｉｚｈｏｕ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Ｕｎｉｖｅｍｉｔｙ　Ｖｏ１．３３．Ｎｏ．１１　ＮＯＶ．２０ｌ７　多学科视角下的侗族家谱研究　石　林　，黑洁锋　（１．南开大学文学院，天津２０００７１；２．贵州民族学与人类学高等研究院，贵州贵阳５５００１８）　摘要：侗族民间家谱储藏量大，内容丰富，形态多样。侗族家谱可称为侗族社会历史发展的百科全书，　对其进行研究意义重大。然学界以往时侗族家谱的研究却相当薄弱。已有研究只限于对简单套用汉族家　谱范式的研究，而遗存于民间的诸多原始形态口传家谱和简单谱单还未能引起学界应有的关注和重视，同　时随着保存有家谱资源的巫师、老人的相继离世，侗族传统形态家谱已处于极度濒危状态，故对其进行抢救　性研究刻不容缓。侗族家谱所涵盖的内容极其丰富，所关涉的方法颇为广博，所涉猎的学科领域相当复杂，　而当前对侗族家谱研究的视角却极为单一。鉴于此，应努力打破学科界限，整合历史学、民族学人类学、语　言学和文献学等学科的理论和方法，在侗族家谱研究中取长补短，以实现研究上的突破。　关键词：多学科视角；侗族；民间家谱　中图分类号：Ｃ９５４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４—７７９８（２０１７）ｌ１—００１３—０６　Ｍｕｌｔｉｄｉｓｃｉｐｌｉｎａｒｙ　Ａｐｐｒｏａｃｈｅｓ　ｔｏ　ｔｈｅ　Ｓｔｕｄｙ　ｏｆ　Ｔｒａｄｉｔｉｏｎａｌ　Ｇｅｎｅａｌｏｇｉｅｓ　ｏｆ　ｔｈｅ　Ｋａｍ　Ｐｅｏｐｌｅ　ＳＨＩ　Ｌｉｎ　．ＨＥＩ　Ｊｉｅ．ｆｅｎｇ　（１．Ｃｏｌｌｅｇｅ　ｏｆ　Ｌｉｂｅｒａｌ　Ａｒｔｓ，Ｎａｎｋａｉ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Ｔｉａｎｊｉｎ，２０００７１；２．Ｇｕｉｚｈｏｕ　Ｉｎｓｔｉｔｕｔｅ　ｆｏｒ　Ａｄｖａｎｃｅｄ　Ｓｔｕｄｙ　ｉｎ　Ａｎｔｈｒｏｐｏｌｏｇｙ　ａｎｄ　Ｅｔｈｎｏｌｏｇｙ，Ｇｕｉｙａｎｇ，Ｇｕｉｚｈｏｎ，５５００１８）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ｒａｄｉｔｉｏｎａｌ　ｇｅｎｅａｌｏｇｉｅｓ　ａｍｏｎｇ　ｔｈｅ　Ｋａｍ　Ｐｅｏｐｌｅ　ａｒｅ　ｖｏｌｕｍｉｎｏｕｓ　ｉｎ　ｑｕａｎｔｉｔｙ，ｒｉｃｈ　ｉｎ　ｃｏｎｔｅｎｔ，ａｎｄ　ｖａｒｉ—　ＯＵＳ　ｉｎ　ｆｏｒｍｓ．Ｔｈｅｓｅ　ｒｅｃｏｒｄｓ　ｈａｖｅ　ｇｒｅａｔ　ｓｏｃｉａｌ—ｈｉｓｔｏｒｉｃａｌ　ｓｉｇｎｉｉｆｃａｎｃｅ　ｔｏ　ｔｈｅ　Ｋａｍ　ｃｏｍｍｕｎｉｔｉｅｓ．Ｈｏｗｅｖｅｒ，ｃｕｒｒｅｎｔｌｙ　ｔｈｅ　ｓｔｕｄｙ　ｏｆ　Ｋａｍ　ｇｅｎｅａｌｏｇｉｅｓ　ｉｓ　ｒａｔｈｅｒ　ｗｅａｋ　ａｎｄ　ｍｕｃｈ　ｃｏｎｓｔｒａｉｎｅｄ　ｂｙ　ｔｈｅ　ｐａｒａｄｉｇｍ　ｏｆ　Ｈａｎ　ｇｅｎｅａｌｏｇｙ　ｓｔｕｄｉｅｓ，ｗｉｔｈ—　ｏｕｔ　ａｔｔｅｎｔｉｏｎ　ｔｏ　ｔｒａｄｉｔｉｏｎａｌ　Ｋａｍ　ｇｅｎｅａｏｌｏｇｉｅｓ　ｅｘｉｓｔｅｄ　ｉｎ　ｏｒａｌ　ａｎｄ　ｌｉｓｔｉｎｇ　ｆｏｒｍｓ　ｔｈａｔ　ｈａｖｅ　ｂｅｅｎ　ｇｒａｄｕａｌｌｙ　ｅｎｄａｎｇｅｒｅｄ．　Ｔｈｅｒｅｆｏｒｅ，ｔｈｅｒｅ　ｉｓ　ａｎ　ｕｒｇｅｎｔ　ｎｅｅｄ　ｆｏｒ　ｓｃｈｏｌａｒｓ　ｉｎ　ｔｈｅ　ｆｉｅｌｄ　ｏｆ　Ｋａｍ　Ｓｔｕｄｉｅｓ　ｔｏ　ｕｎｄｅ￣ａｋｅ　ｓｅｒｉｏｕｓ　ｗｏｒｋ　ｉｎ　ｒｅｓｃｕｉｎｇ，　ｃｏｌｌｅｃｔｉｎｇ，ｃｏｌｌａｔｉｎｇ　ａｎｄ　ａｎａｌｙｚｉｎｇ　ｔｈｅ　ｔｒａｄｉｔｉｏｎａｌ　Ｋａｍ　ｇｅｎｅａｌｏｇｉｅｓ　ｉｎ　ｍｕｈｉｄｉｓｃｉｎｌａｒｙ　ｐｅｒｓｐｅｃｔｉｖｅｓ．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Ｍｕｈｉｄｉｓｃｉｐｌｉｎａｒｙ　Ｐｅｒｓｐｅｃｔｉｖｅｓ；ｔｈｅ　Ｋａｍ　Ｐｅｏｐｌｅ；Ｔｒａｄｉｔｉｏｎａｌ　Ｇｅｎｅａｌｏｇｉｅｓ　一、侗族家谱研究的历史与现状　家谱是记载同宗共祖血缘集团世系及事迹的　重要载体。诚如王鹤呜所说：“家谱是记载血缘　集体世系的载体，‘记’的家谱主要指文字家谱，　‘述’的家谱主要指口传家谱”…　。家谱数量巨　大、形态多样，按照其记录和传承方式的不同，王　鹤呜将家谱分为：“口传家谱、结绳家谱、布谱、塔　谱、无字家谱、谱单、光盘及胶卷家谱等”…。家　谱数量很多、种类繁多，具有寻根价值、资料价值　和教化价值等，其核心价值是以血缘关系为最重　要文化特质的祖先崇拜。基于此，“祖先的崇拜，　大致可依次归为远祖、始祖、族祖、宗族、家族崇　拜，宗族崇拜是指同一姓氏、同一宗族的崇拜，家　收稿日期：２０１７—１０—２５　基金项目：２０１７年贵州省教育厅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侗族关键符号及其在和谐民族关系建构中的作用研究”（２０１７ｑｎ３０）的阶段性　成果。　作者简介：１．石林（１９４５一），男，贵州锦屏人，南开大学文学院教授，研究方向：西南民族语言文化传承、保护与开发、利用。　２．黑洁锋（１９８９一），女，河南南阳人，贵州师范学院贵州民族学与人类学高等研究院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苗侗文化遗产传　承、保护与开发、利用。　困　贵州师范学院学报２０１７年第１１期　族崇拜是指对直系亲属先辈的崇拜”ｌ２ｌ３　。迈克　尔・米特罗尔将家系观念融人祖先崇拜中，他指　出“祖先崇拜通常在培养家系观念中起决定性作　用”，“通过祖先崇拜，家系将活着的人和死去的　人联系在一个共同体中”＿３　Ｊ。家谱就是这种能将　物质与精神、历史与现实、记忆与实践、活人与死　人聚集在同一个宗族共同体内的载体。　中国家谱历史悠久，经历坎坷。王鹤鸣将中　国家谱发展沿革分为：“起源、诞生、兴盛、转型、　完善、新修和普及七个阶段”＿ｌｊ。家谱至少可追　溯至先秦时期。随后，家谱修撰沦为封建宗族制　度和君主专治制度的统治工具，长期被政府所垄　断。直至唐后期，私修家谱之风渐起。宋代修谱　之风加速，私修谱牒成风，欧阳修和苏洵所编家谱　最负盛名，他们所修家谱的基本范例一直被效仿　使用至今。明清时期，私修家谱之风达到顶峰。　“文革”时期，家谱被视为封建残余之物，许多已　被烧毁或破坏。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家谱重见天　日，民间修谱之风再起，一些公共机构开始收藏著　录家谱。这些存世的家谱资料为家谱的研究奠定　了资料基础。　近年来，学术界的家谱研究深刻揭示了中国　家谱资源的一些本体内涵和特征。首先，家谱是　特定时代盛产的物质载体，宗族和宗族制度等文　化建构是它产生的土壤，反过来它又作用于宗族　及宗法制度。冯尔康强调了家谱在宗族建构中的　发展：“根深蒂固的宗族观念和宗族制度依托血　亲关系运行的同时，又把冲击其发展的拟血亲作　为其延续和补充，宗族在发展中出现了变　异”＿４ｊｌ　。余达忠大胆地将家谱文化提升至国家　管理层面，他认为家谱可以通过强化民众对民族　和国家的认同，最终实现家国一体、家国同构的理　想　Ｊ。其次，家谱关涉诸多的深层文化内涵，甚　至渗透到文化意识形态领域。王鹤鸣指出：“家　谱是文化意识形态的载体，是根植于一定的政治　经济文化基础之上，又反过来为一定的政治经济　基础服务”…。时至今日，家谱研究已逐步跳出　单一的研究视角，越来越注重从历史学视角研究　家谱的历史形成及发展机制。如历史学者饶伟新　强调要把族谱本文的编撰、体例形式或者内容结　构，跟具体的人、具体的区域社会或者社区，或者　一个时代联系起来加以解读分析，试图展示族谱　与社会的内在历史互动关系，从中揭示族谱的时　代性和社会性内涵”　。。从历史学研究视角构　建家谱与家族社会生活之间的深层内在联系，并　以家谱文本为中心构建家族历史，似已成当下家　皿　谱研究最为核心的取向之一。　少数民族家谱研究虽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　依然是家谱研究中的薄弱环节。相较而言，蒙古　族、满族、回族、朝鲜族等的家谱研究相对成熟，成　果亦较为丰富。王华北出版的《中国少数民族家　谱研究》　和《少数民族谱牒研究》　Ｊ，都对满族、　蒙古族、苗族、畲族、锡伯族等少数民族家谱的形　制、起源、价值、作用、内容及特色等进行了概述性　研究。少数民族家谱收集整理方面的典型代表性　著作是郭又陵等主编的《北京图书馆藏家谱丛刊・　民族卷》（１００册）　Ｊ，此丛刊对许多少数民族家谱　做了详尽的分类整理和记录，却并未收录侗族的　家谱。所幸的是国家民委全国少数民族古籍整理　研究室编撰的《中国少数民族古籍总目提要・侗　族卷》中收录了来自湖南、贵州、广西、湖北四省　（区）３４部侗族家谱的内容提要。显然，侗族家　谱的研究基础还比较薄弱。　目前，侗族家谱研究的成果主要体现在以下　六个方面：一是记录家族渊源、迁徙及发展史，如　张姗的毕业论文《贵州地扪侗寨的历史地理研　究》　ｌｏｌ，运用家谱整理出地扪侗寨先祖系图并厘　清其迁徙时间、路线和发展等；二是分析侗族家谱　的收藏情况及其价值，譬如瞿智琳等人的文章　《贵州省少数民族家谱档案及其价值探析》¨　即　涉及到侗族家谱档案；三是呈现地方社会发展状　况和宗族建构过程，如张银锋等人通过家谱探讨　了地方社会中宗族组织建构及形成的动态过　程¨　；四是厘清血亲关系，如龙宇晓等人阐释了　黎平黄岗侗寨的四个层次的血亲关系群体，从高　至低排为“兜”、“高”、“公”、“然”¨　；五是勾稽　家谱与民间信仰之间的关联，如吴展明的《侗族　地区信奉圣婆的习俗》一文运用了家谱史料，明　确表示：“关于信奉圣婆的情况，虽无正史记载，　但散见于当地部分侗族家谱、地方志和碑文之　中”ｌ１４］；六是反映宗族的国家认同，如龙泽江等人　以家谱为线索，向读者展示移民文化符号下苗侗　等边缘族群的国家认同与身份建构¨　。　根据著名侗学专家石佳能、石开忠等人的研　究，侗族社会还存在两种与祖先崇拜和血缘相关　的特殊社会组织，“补拉”和款。“‘补拉’侗语为　‘Ｐｕ４　ＬａｋＯ’，即‘父亲与儿子’之义。它以父系血　缘关系为基础，相传有共同的祖先，禁止具有母系　或父系血统的人之间通婚。人与人之间的辈份关　系是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同一辈份的男女之间　都是兄妹，无论有任何理由都严格禁止通婚。在　侗族，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独立于‘补拉’而存　多学科视角下的侗族家谱研究　在”ｌ１６］。在某种程度上说，“补拉”具有记载血缘　家谱研究原有的研究视角和范式。　（一）历史学的视角与方法　世系的功能，故而它具有了家族系谱的特质。一　个个“补拉”结成款组织的基本结构单元。“款的　细胞是家庭，基础是房族，底层组织是村寨，中层　“国有史，方有志，家有谱”，家谱被誉为中国　历史学的三大支柱之一。它与历史学有着极其深　厚的天然渊源，一方面家谱是社会历史流变的产　组织是小款，高层组织是大款或者扩大的联合　款”Ｌ２　Ｊ。款以家庭和房族为基本单位，具有明显　的血缘性，因此，家谱的研究应与侗族社会组织　“补拉”和款的研究相结合起来，互为补充，相得　益彰。　总体说来，侗族是一个家谱资源极丰富的民　族，但对其的调查研究尚未引起学界重视，侗族家　谱研究的论文寥寥无几；迄今为止，竟未见到一部　侗族家谱方面的专著出版问世，更无任何省部级　和国家级的侗族家谱研究课题得以立项。而保留　口传家谱的侗族老人大多已年迈，一些手抄本式　家谱因保留不当也残破不全，侗族传统形态的家　谱资源已陷于日益濒危的状态。学界对侗族家谱　既有的一些很有限的研究只局限于对印制型汉式　书本家谱的研究。实际上，南部侗族地区汉化程　度较低，几乎没有汉式谱书型的侗族家谱，当地的　侗族家谱大多数属于原始的口述形态家谱，现多　保存于侗族民间祭师的记忆中。另外，侗族还存　在许多过渡型的民间手抄本式简单家族世系谱　表。然而，相关研究并未关注到这一事实，更没有　从谱牒学的角度去对这些侗族口传家谱及其民族　文化内涵进行整理研究。受此思维模式的影响，　侗族家谱的整理和研究还存在着研究方法单一、　研究视角有限、研究内容尚不丰富等问题。侗族　家谱的已有研究大多只是简单地机械套用汉族家　谱研究的范式，侧重的是侗族的汉式谱书印制型　家谱的研究，却忽视了对侗族民间遗存丰富的原　始形态的手抄式简单谱单和口传家谱的研究。而　现在已被收集整理的家谱仅是侗族现存家谱资源　中的沧海一粟。因此，对尚未文献化或以简谱形　态传承的侗族民间家谱资源进行抢救性搜集整理　研究已迫在眉睫。　二、侗族家谱研究的多学科视角　近代以来，学科之间的相互佐证研究发展成　学术研究的主要态势之一。任何一个学科都有自　身的优势和不足，而家谱所涉内容极为丰富，涵盖　的学科领域较多，任何一个单一的学科视角都无　法完整地呈现家谱文化的全貌。因此，本文拟从　历史学、民族学人类学、语言学和文献学四个不同　学科的视角和特点人手，力图运用多学科视角研　究侗族家谱，绘制侗族家谱的万象图，以突破侗族　物，另一方面，家谱反映家族对社会行为的选择性　重构，折射其在内涵深化的过程中，不断依据时局　的变化而做出的价值选择。冯尔康曾说：“宗族　是血缘和地缘结合的产物，聚集和散居都同地缘　有关，宗族反应的地方史实际也是地方史的一部　分，反映了宗族与地方的关系”ｌｌ７』４　。家谱的核　心内涵是宗族及宗族制度，故家谱反映的是宗族　和地方史。　学界对历史学的研究视角和方法见仁见智，　莫衷一是。但学界普遍认同，历史学研究方法强　调以客观的历史资料为依据，依托各类史料的相　互佐证，探寻历史现象和历史活动的文化逻辑和　文化模式。历史实证性是历史学的最根本特质。　从原有历史学研究视角可以发掘以下两个线索：　一是历史学视角和方法强调历史活动的历史依　据，凡是所涉及的历史现象和历史活动必须以史　为鉴，换言之，历史学注重历史实证，甚至可以将　实证性作为历史学研究方法最根本的特征；二是　历史学对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的考察必定将其重　新置于历史时代背景中，进行反思和再认识以辨　别其真伪，概括之，它将事物自身所涉及到的历史　问题再回放到历史中去。一言以蔽之，历史学视　角和方法侧重于历史依据，它的最大特征是坚持　从历史中来再到历史中去。　基于以上事实，研究侗族家谱必然离不开历　史学方法和视角。饶伟新建议将家谱研究回放到　特定的地方社会历史发展中，考察其历史文化内　涵和社会变迁过程等¨　，这拓展了家谱研究的思　路，即运用历史学视角研究侗族家谱。故亟需将　已进行过历史审查的历史文献，如图书馆、博物　馆、展览馆及文献典籍中描述的历史实物（如碑　刻、契约文书、祠堂、地方志等）进行全面梳理，结　合调查、访问、参与观察等方法，从文献资料、实物　及当事人的回忆录等史料中获取历史信息势在必　行，并将侗族家谱研究成果撰写为研究综述；同时　依据科学的分类标准将其进行系统分类整理；在　历史资料整理中，无论是文献史料、实物史料还是　口述史料都可能依据一定的载体方式单独或者综　合呈现。正如张银锋等人所说：“侗族宗族组织　形成发展于具体的历史情境和社会文化背景中，　同时又具备一些地方社会的传统文化特征”＿ｌ　。　咽　贵州师范学院学报２０１７年第１１期　研究侗族家谱必须运用历史学方法去伪存真、去　粗存精，实现侗族历史与侗族社会发展事实间的　相互印证，最重要的是，通过对家谱产生和发展过　程的考察，探析家谱产生的社会历史因素，并在整　个社会历史文化背景中循迹侗族文化的“土著”　特征。　口述家谱是最具本土化特征的家谱形态，对　其进行调查记录最适合运用口述史研究法。南侗　地区文字化家谱极少，几乎没有印制型的汉式家　谱，即使有也鲜少有人去调查研究。由于南部侗　族方言区家谱多为原始形态的口述家谱，而口述　史研究法是历史研究方法学科中的一个分支，最　适合对口述型家谱进行调查记录。最具参照意义　的要属２０１７年国家档案局发布的《纸质档案数字　化规范》这一规范，尤其是《口述史料采集与管理　规范》对口述家谱的相关规定。　总之，历史学研究方法为侗族家谱的研究提　供了历史实证，而侗族家谱的研究亦可以佐证历　史。因此，我们既要依赖历史学方法筛选家谱信　息、提取侗族家谱“本土化”历史实证，又要依托　历史学方法对家谱进行抢救性记录。　（二）民族学人类学的视角与方法　民族学人类学被称为学术“孵化器”，在学术　研究中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长期以来，“民族　学”与“人类学”之间的重叠和异同关系众说纷　纭。因此，本文将民族人类学放置一起，力避在概　念上做过多无谓的纠缠。　民族学人类学最大的特点就是：深入田野挖　掘、观察、记录和描述文化现象及田野实践，同时　竭力阐释理论等¨　。民族学人类学学者擅长运　用田野调查法，同时能够适当地将定性研究与定　量研究结合起来。侗族民间存在着诸多家谱资　源，对其进行研究务必深入基层做深度访谈、参与　观察等，结合文献学方法获悉家谱线索，并经过比　较分析选取典型地区，采取移动、多元、多点的多　方田野实践，寻找侗族家谱的“麻雀”，力争做到　对侗族家谱的研究“解剖麻雀”，选取的麻雀虽小　却能做到“五脏俱全”，即面广点多、代表性强、特　色浓厚。简单的手抄本式家谱易丢失和被损坏，　且随着巫师、族长的去世有濒危的风险，为此这类　家谱是家谱保护的重点对象，亟需用田野调查法　对其进行抢救性调查记录。另外，运用人类学研　究中的谱系法，结合口述史研究法将调查到的口　述型家谱资源，根据家族血缘亲疏关系将其绘制　成家族谱系图，进而编制成系谱表，最终以此对口　述型家谱进行抢救性记录。同时结合其它形态的　咽　侗族家谱深度挖掘和解析侗族家谱所反映的居　住、继承、财产、婚姻、亲属分支、社会互动等宗族　文化特质和文化逻辑。　总之，侗族家谱研究必须运用田野实践寻找　侗族家谱中的“麻雀”，并利用一切尽可能利用的　资源和方法解剖“麻雀”。　（三）语言学的视角与方法　语言是人类的信息载体和交流工具。家谱既　包括以“记”的形式出现的文字家谱，又包括以　“述”的形式在各种仪式上诵念口传的家谱。所　以，从语言学的视角来看，家谱既有书面语形式的　家谱，也有口语形式的家谱。由于侗族家谱特别　是口传家谱的历史悠久，地域分布广袤，方言土语　殊异，而显得十分履舄交错，扑朔迷离，给侗族家　谱的研究带来极大的困难。因此，我们必须借助　语言学的方法来对侗族家谱进行调查研究。　侗语分为南北部两大方言，南部方言分为三　个土语：第一土语贵州榕江车江、乐里，黎平洪州，　湖南通道平坦、陇城，广西三江林溪、八江、独岗，　龙胜平等；第二土语黎平岩洞、中潮、肇兴、水口、　龙额、茅贡、孟彦、尚重，从江贯洞，广西三江良口、　富禄、梅林、斗江，融水中寨、大年、寨怀、泗溪，罗　城那冷，以及越南社会主义民主共和国的宣光省；　第三土语广西融水大荣、汪洞、杆洞。北部方言又　分为五个土语：第一土语天柱石洞、高酿，锦屏九　寨，剑河小广，三穗款场；第二土语贵州锦屏大同、　秀洞，天柱三门塘，湖南靖州新街（烂泥冲），会同　团结；第三土语天柱邦洞，万山，湖南新晃中寨，芷　江罗岩；第四土语贵州锦屏启蒙者蒙；第五土语贵　州镇远报京。侗语不但南北部方言之间互相不能　通话，就北部方言的报京土语、中寨土语及南部方　言的大荣土语，都不能同其他任何土语交流沟通，　这已经中美学者合作进行的侗语方言土语理解度　（通解度）调查研究所证实。所以，对侗语各地家　谱进行调查，必须熟知各地侗语，否则调查研究将　无法进行。对侗族的书面语（文字）家谱进行调　查研究同样离不开对侗语的熟知，原因在于侗族　文字型家谱大多以“汉字记侗音”方式记录，而大　部分汉字只是用来表“侗音”，汉意指代什么并不　知道。还有一部分家谱是用“半汉半侗”方式记　录的，即这些汉字有的表“汉意”，有的表“侗音”，　若不懂侗语，就很难识别这些侗族家谱。再加上　我们要将以往仅重视对仿照汉族式侗族家谱研究　的做法，改为以口述式家谱研究为主的调研法，以　弥补过去侗族家谱研究主次颠倒的做法。侗族这　些口述式家谱是侗族最古老原始的家谱，也是存　多学科视角下的侗族家谱研究　量最多且陷于严重濒危的侗族家谱。这些家谱都　以侗语口语的形式保存在年迈老弱的祭师、寨老、　琵琶歌师等的活态记忆中。要依靠懂侗语、侗文　的专家才能将这些口传侗族家谱的音像记录下来　艰巨。首先，通过查阅侗族各聚居区地方志等文　献史料寻找侗族家谱资源遗存线索。侗族民间遗　存着许多口述型和由口述型家谱向文本型过渡的　简单手抄式过渡型家谱。对于这两种特殊形态的　后，用侗文记下来，并译成汉语汉文，予以永久　保留。　侗族的口传家谱历史十分久远，民族及家族　的源流都是靠口传心授一代代传承下来的，这些　家谱并没有标明是什么年代。所以，我们必须要　以历史语言学的方法来进行研究，譬如靠家谱中　的古侗语地名和人名等线索来辨别这些口传家谱　的年代。湘黔桂交界的“刁族”（又叫“四十苗”，　为“草苗”的一个支系，他们实际上操的是侗语）　在结婚礼仪中，都要由巫师诵念“刁族”的迁徙　歌，颂词中说到他们是从“ｂｉａｎｖ　ｄｉａｏｐ”迁徙来的，　距今大约已有四百年的历史了。长时间没有文字　记载的历史，“ｂｉａｎｖ　ｄｉａｏｐ”是什么地方，他们已然　未知。后来，我们从其语言、文化与湖南靖州，贵　州锦屏、天柱交界的“四十八寨”相近，而断定“刁　族”是由那里迁来的。此后我们又在靖州县的三　锹（应为“三秋”ｓａｍｐ　ｓｉｕｐ）找到了叫“ｂｉａｎｖ　ｄｉ．　ａｏｐ”的地方，最终证明了那里才是“刁族”的迁徙　来源地。语言人类学的方法对于侗族家谱的研究　也大有裨益，语言是民族和族群的认同符号，不同　的民族、族群语言一般不同，同一民族不同区域的　语音语法词汇也存在着差异，这些差异就是不同　族群的区别特征。家谱是由语言（书面语言或口　头语言）记录传承的，因此，我们要靠这些语言的　不同差异来判定家谱的民族、族群及地域属性。　总之，语言学的视角和研究方法对于侗族家　谱的调查研究是不可或缺的，我们不仅要靠侗语　去调查研究侗族家谱，还要依靠新创的侗族文字　把原生态的口传家谱记录下来，让其永存于世。　（四）文献学的视角与方法　文献学的工作主要是对文献资料进行搜集、　甄别、分类整理。近年来，文献学学科内部不但实　现了相互交流、借鉴、融合，而且还与当前的图书　馆学、情报学、档案学等学科相关交织共同发展，　这就使得文献学不仅在其学科内部实现了整合，　而且能够与其他学科相互交融、取长补短，呈现出　一种多样化的发展特点。　鉴于文献学在学术研究中的基础性地位。在　对侗族家谱的研究中，首先要运用文献学研究方　法。侗族家谱资源虽很丰富，但当前学界对其整　理和研究却十分薄弱，可以运用文献学方法来调　查、搜集和整理研究的空间相当广阔，任务也颇为　家谱文献，都亟需用文献学的文献采访学方法与　田野调查相结合的方式进行调查研究。其次，对　于搜集来的侗族家谱文献资料，必须按照文献编　目法分类标准进行分类编目，并撰写内容提要，具　体可以参照中国国家标准《文献著录总则》及各　分则，尤其是《国家图书馆家谱元数据规范与著　录规则》（２０１４年版）的标准来实施；最后，图书情　报与文献学的数字图书馆理论与方法，可用于指　导侗族家谱文献的搜集整理和研究者们将侗族家　谱资源建设成“侗族家谱数据库”。总之，侗族家　谱研究必须利用文献学的优势，将繁杂的家谱资　源加以规范化的整理，并推动侗族家谱资源的数　字化传承、保护和共享。　整合以上四个学科方法深入挖掘和研究侗族　家谱，实现跨学科多维度研究，充分发挥不同学科　的优势，实现学科研究之间的优势互补。通过查　阅各种文献，了解家谱研究现状，运用民族学人类　学实地田野工作方法，采用语言学方法，了解侗族　家谱遗存状况，结合史学方法和文献法探析侗族　家谱所反映的家族源流、社会变迁、家庭婚姻、风　俗习惯、宗族制度及民族认同等，挖掘家族共同体　的发展变化规律。无疑，这种多学科多视角的家　谱研究范式是当前侗族家谱研究实现实质性突破　的关键。　三、侗族家谱研究的多学科学术　价值与意义　（一）学术价值　第一，弥补文献学对侗族原始形态家谱研究　的空白。家谱属于地方文献，具有特殊的文献价　值。侗族家谱内容丰富，形式多样，但过往的侗族　家谱研究仅限于对个别地方印制型汉式家谱的研　究，忽视了对口述型原始家谱的搜集整理。未来　的研究务必要聚焦于面广点多研究，对印制型汉　式家谱、手抄式简单谱系及口述型家谱全面搜集，　以弥补侗族家谱研究没有口述型原始形态家谱的　空白，以充实文献学侗族原始形态家谱研究的　空白。　一　第二，能够为历史学学科提供第一手的研究　资料，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历史的构成必然　会涉及时、地、人、事”¨　缁，家谱被称为“私家史　书”，它是区域家族发展特色文化的集中表现。　衄　贵州师范学院学报２０１７年第１１期　侗族家谱是记录侗族社会变迁，反映侗族地方社　会文化的重要载体，可以说侗族家谱是侗族社会　历史文化的百科全书。正如朱开忠所说：“家谱　最重要的价值体现，就是其丰富的史料价值，这也　是我们今天整理、研究和开发家谱的最重要目的　所在”　…。因此，侗族家谱能为社会学、民族学、　民俗学、人口学、经济学等尤其是历史学学科研究　提供极为珍贵的史料，甚至能够填补若干重大历　史遗漏和空白。　第三，能够丰富和拓展民族学人类学的研究　内容及研究范式。侗族家谱资源极其丰富，既包　括谱牒、宗祠、碑文、款词等，还涵盖与侗族宗谱相　关的风俗习惯、宗族结构、宗族规约和宗法制度　等。以往的研究范式只注重对机械套用汉族家谱　的印制型家谱的研究。因此，侗族家谱的研究对　扩展民族学人类学研究视野，丰富民族学人类学　家谱研究内容和范式具有参考意义。　第四，有益于建构出语言与文化之间的关联。　北侗地区汉化程度较高，家谱多以简单套用汉族　家谱的印制型家谱为主；南侗地区汉化程度较低，　遗存下来的家谱大多为口述型家谱；侗族民间还　存在着过渡形态的手抄本式简单谱表。长期以　来，侗族家谱研究学者只关注机械套用汉族家谱　的印制型家谱，而忽视了其他两种活态存在的家　谱。本研究试图建构出一种语言与文化之间的关　联，即受汉化影响较小的地域，民族语言保留相对　较好，民族文化遗存也相应较好。　（二）现实意义　第～，有益于提升侗族人民的文化自觉和文　化自信。侗族家谱中蕴含着诸多优秀的传统文　化，对侗族优秀传统文化的弘扬、传承与保护，能　够增强侗族的民族认同感和民族自信心，这与习　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重申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　高度契合。　第二，有助于增强侗族的民族凝聚力。侗族　家谱是侗族历史的产物，具有寻根问祖的价值。　共同的祖宗、共同的民族文化有助于侗族人民构　建民族心理共同体，并在身份追溯、建构和民族认　同中形成强大的超心理共同体，进而增强侗族整　体心理安全感，提升侗族的民族凝聚力。　第三，能够强化侗族优秀传统文化在和谐社　会建构中的积极影响。侗族家谱资源“家训”部　分中的“族规、家风”等优秀文化是一部家庭教育　教科书，它是侗族传统优秀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其所宣扬的勤俭、守法、向善等思想文化，为民族　优秀文化的继承和弘扬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对侗　圈　族家谱进行系统的调查和研究，旨在弘扬多样性　的民族文化宝库中的优秀传统文化，尤其是对和　谐文化元素的继承和弘扬，有益于当下侗族社会　的和谐。　参考文献：　［１］王鹤鸣．中国家谱通论［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２０１１：４．　［２］《侗族通史》编委会．侗族通史［Ｍ］．贵阳：贵州人民出　版社，２０１３．　［３］迈克尔・米特罗尔．欧洲家族史［Ｍ］．北京：华夏出版　社，１９８７：１１．　［４］冯尔康．中国古代的宗族和祠堂［Ｍ］．北京：商务印书　馆，２０１３：１１４．　［５］余达忠．祖先・祖籍・宗祠——古代宗族制度下的文　化认同［Ｊ］．南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２０１０（０３）．　［６］饶伟新．族谱研究（第１辑）［Ｍ］．北京：社会科学文献　出版社，２０１３：１０．　［７］王华北．中国少数民族家谱研究［Ｍ］．北京：中央民族　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３．　［８］王华北．少数民族谱牒研究［Ｍ］．北京：中央民族大学　出版社．２０１３．　［９］郭又陵．北京图书馆藏家谱丛刊・民族卷［Ｍ］．北京：　北京图书馆出版社，２０００．　［１Ｏ］张姗．贵州地扪侗寨的历史地理研究［Ｄ］．北京：中　央民族大学，２００９．　［１１］瞿智琳．贵州省少数民族家谱档案及其价值探析　［Ｊ］．陕西档案，２０１６（０６）．　［１２］张银锋，张应强．姓氏符号、家谱与宗族的建构逻　辑——对黔东南一个侗族村寨的田野考察［Ｊ］．西南　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２０１０（０６）．　［１３］龙宇晓．香禾糯遗传资源传承保护的社会性别分析：　一个侗族山村的民族植物学研究报告［Ｊ］．中国山地　民族研究集刊，２０１３．　［１４］吴展明．侗族地区信奉圣婆的习俗［Ｊ］．贵州文史丛　刊，１９８８（０２）．　［１５］龙泽江，李斌，吴才茂．“王化”背景下的族谱编撰与　身份建构——贵州清水江下游清代苗侗家谱研究　［Ｊ］．原生态民族文化学刊，２０１２（１）．　［１６］石佳能．侗族“补拉”文化内涵浅析［Ｊ］．贵州文化丛　刊，１９９７（０３）．　［１７］冯尔康．中国宗族史［Ｍ］．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２００９：４５４．　［１８］饶伟新．族谱研究（第１辑）［Ｍ］．北京：社会科学文　献出版社，２０１３：１０．　［１９］陈英初．理论创新：人类学民族学学科发展的新进路　［Ｊ］．广西民族研究，２０１３（０１）．　［２０］朱开忠．家谱之历史及其价值［Ｊ］．淮北煤炭师范学　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２００３（０２）．　［责任编辑：刘：ｋＪ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