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

长发在村里的本事就是酿酒。一开春，长发里里外外忙乎着，泡谷，下药子，然后酿。一路酿过来，直酿到年尾。酒糟用来喂猪，酒用来卖，不出几年，长发富了。每酿一次酒，长发都要给村主任满柄送。长发送的酒不多，就一小壶。那一小壶酒倒在满柄的酒瓶里，长发就说，满柄，你悠着点喝，到下一锅还有些日子。满柄说，喝着你长发的酒，胃里头舒服，谢你长发呢。长发说，不就几口酒，值得谢?满柄说，值得。长发说，酒壶我拿回去，下次好送酒来。满柄目送手拿酒壶的长发，直到眼里没了长发的身影。只要长发送酒过来，满柄看见了，隔老远就喊，真不好意思让你长发跑过来送酒，上次的刚好喝光呢。长发从不在满柄家喝酒，满柄每次拉长发喝酒，长发都是笑着说，一起长大的兄弟，回去了，有的是喝的!满柄一听，一脸的傻笑。长发往满柄家送酒的时候，村里的来劲也往满柄家送酒。来劲第一次送酒，嘴里不知哼着啥曲儿进了满柄家的门，满柄根本不拿眼睛看他，满柄说，你把酒带回去，我有的是长发送的土酒呱。来劲说，满主任你还没喝呢，要喝了，你就知道了，我那酒比长发的强，他长发的算卵的酒。满柄疑惑，真的?来劲挤着眉弄着眼说，还会有假?满柄说，你来劲要不坐下来喝一杯?XXSXK2006.1329来劲说，还有事，满主任你慢慢喝。来劲执意要走，哼着不知是啥曲儿走了。满柄喝着来劲送过来的酒，越喝越来劲，越喝越想喝。酒后，满柄说，你长发的土酒算卵的酒，来劲的酒才是好酒，好酒!长发送过来的酒，满柄再也没有动口。酒一酿完，长发便送一壶来，见满柄装酒的瓶子里还有酒，长发疑惑，满主任喝不来我长发酿的土酒?满柄说，长发，送了这几年酒，往后就不要送了，留着自己喝吧，要不卖点钱。长发说，不就一点土酒，会值多少钱?满柄听了一笑，嘿嘿。长发从满柄家出来，见来劲提着两瓶酒。长发问，找满主任?来劲说，找满主任—你不一样?长发摇摇头就走，一句话丢在脑后，说，你来劲找吧。满柄见了来劲，说，屋里坐屋里坐。来劲把提过来的酒往满柄的桌上一搁，就出来了。村里修学校，开工前，揽这个工程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长发，一个是来劲。满柄为难了—给谁呢?长发家的酒香飘过来，又酿了一次酒。送酒来，长发对满柄说，算了，不跟来劲争。来劲就顺利地包到了工程。工程还没完工，就出了问题，问题还不小。上面追究下来，满柄脸上无一丁点儿光彩，没几天，他就不再是主任了。满柄像换了一个人。满柄肚子里有气，没地方出，就想到了长发原来送来的酒，就一天天喝。瓶子见底时，满柄不喝了。长发还是往满柄家送酒，还是原来的一小壶，还是往满柄的酒瓶里倒，还是拿着酒壶回家。满柄一次次不让长发送酒，却一次次拦长发不住。满柄开始后悔，当初工程要是给了长发，自己的主任位置怕还在。满柄找了长发，说，长发我明白了，你的土酒是真正的好酒，他妈来劲的是卵的酒，是毒药。长发拍拍满柄的肩，说，你满柄早一点明白就好咧。(选自2006年3月2日《常德日报))30XXSXK200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