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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唐宋婉约词主体意识的嬗变

2024-07-19 来源:小侦探旅游网
第32卷第l2期 哈尔滨学院学报 Vol_32 No.12 2011年l2月 JOURNAL OF HARBIN UNIVERSITY Dec.2O1l [文章编号】1004--5856(2011)12---0061.--06 论唐宋婉约词主体意识的嬗变 蒋晓城 (湖南理工学院中文学院,湖南岳阳414006) [摘 要】在唐宋婉约词中,词人的主体意识经历了一个由缺席到潜入、到确立、再到深化的渐进过 程。花间词所抒发的情思与词人自身的情感体验并无多少直接的联系,词人的主体意识缺席。南唐及 北宋前期词暗暗融入词人的现实人生感受,词人的主体意识潜入其中。柳永的词由代女性言情转向抒 写己情,由巧扮声口转向自我流露,词人的主体意识得以确立。北宋中后期到南宋后期的作品,不仅寄 寓着词人在社会生活和政治生活中的种种感受,而且还流露出超越个体的时代情绪,显示出词人主体意 识的强化。 [关键词】唐宋婉约词;主体意识;嬗变 [中图分类号】I222.8 [文献标识码】A “吟咏情性,莫工于词。”…词是纯粹的、优 产生初期,不过是在歌楼舞榭中的流行歌曲,合 美的抒情诗,最擅长表现那种幽微柔媚、深婉细 乐可歌的特性与晚唐诗风的影响使它一开始就 腻的情感。唐宋词中那些具有婉约之风的文本 形成了专主艳情、好写女性的习惯。这在敦煌 莫不如此。“诗庄词媚”、“词为艳科”、男欢女 民间词和早期唐代文人词里就已初露端倪。到 爱、离情别绪是唐宋词创作的主流倾向,是唐宋 代表着文人词的创作兴盛的花间词中,便形成 婉约词描写和表现的中心内容。婉约词是唐宋 了婉约词蔚为大观的局面。花间词作,不管是 词创作的主旋律,婉约词的发展能代表性地体 写爱恋欢情、还是离愁相思,从抒情主体来看, 现着唐宋词的发展变化。 抑或是青楼歌女、红粉佳人,抑或是富家闺秀. 所谓主体意识,准确地说是词人的主体意 宫娥妃子,都与词的创作主体——词人无涉,而 识,它是词作内容与创作主体的关联,具体来说 与女性密切相关。几乎每一首词中都有一个女 就是词作表现的情感意绪与词人的身份角色、 性的身影在闪动,都有一颗女性的心灵在跳动。 气质个性、心理情感的关联。纵观唐宋词的发 花间鼻祖温庭筠,在《花间集》中有18调、66首 展过程可以发现,唐宋婉约词的主体意识经历 词作,这66首中,歌咏的主体是女性的一共有 了一个由缺席到潜入、到确立、再到强化的渐进 52首,占全部词作的80%之多。[’l( 其他花间 过程。 词人的集中也有着相当高的比率。花间词以征 一、主体意识的缺席 妇、思妇,妓女等为抒情主体,表现这些女性在 离别丈夫、或所嫁非人或遭受薄幸或良偶难求 “词之初起,事不出于闺帷。” 。 ‘ ’ ’词在 等种种爱情失意时的孤独、悔恨、怨悱之情。如 【收稿日期】201l—o4—27 【基金项目】湖南省高校创新平台开放基金项目,项目鳊号:09K094;湖南省社科基金项目,项目编号: 2010YBA12。 [作者简介】蒋晓城(1970一),男,湖南湘阴人,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62 哈尔滨学院学报 2011年 温庭筠《菩萨蛮》(牡丹花谢莺声歇)、韦庄《江 城子》(欲上秋千四体慵)、顾复《虞美人》(翠 屏闲掩垂珠箔)、薛昭蕴《小重山》(春到长门春 草清)等,都以女性为抒情主人公,词作所抒发 的感情都是词中女性主人公的感情,而不是创 作主体——词人自己的情感。用苏珊・朗格的 话说就是“表现了艺术家所认识到的情感和情 绪,而不是表现了艺术家本人所具有的情感和 情绪”o[4](Pa7) 花间词表现女性爱情的失意愁怨,在这个 意义上,按历来的诗题说,都是属于“闺情”或 “闺怨”一类。可是词的创作主体却是清一色 的男性,这就势必要采用替换身份的写作方式,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代言的写作方式。然而,这 种代言是主体缺席性的代言,创作主体只对代 言对象的处境和心境作理解性的揣摩,作品中 所表现的女性的处境、命运和心理状态具有单 纯的意义,言在此而意在此,与主体没有关联。 欧阳炯《花间集序》云:“则有绮筵公子,绣幌佳 人,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锦;举纤纤之玉指,拍 按香檀。不无清绝之辞,用助娇娆之态……将 使西园英哲,用资羽盖之欢;南国婵娟,休唱莲 舟之引。”在美酒佳珍、清歌妙舞的筵席上,文 人公子受那种旖旎惬意的氛围的感发,即兴创 制那种香艳柔媚的歌词,目的是让那些艳丽的 佳人即席歌唱,用以“助娇娆之态”、“资羽盖之 欢”。花问词的“闺音”作品的产生是为了适应 娱乐与消遣的需要而作。在娱宾遣兴、侑酒佐 欢的心理动机驱使下即兴创制的“男子作闺 音”式的词作,美人的处境和心理状态具有单 纯的意义,与主体大都没有多少直接的关联,它 属于主体缺席性的代言。词人站在旁观的角 度,从他们的生活经验、审美情趣出发,观察、揣 摩和体验他们心目中的女性的生活情态和心理 状态,并且以角色转换的方式,让这些女子在词 中成为言行、情感的主体,把词人的观察、揣摩 和体验加以间接化、对象化的表达。这样的表 达,绝少渗入词人自己的情感,词人的身影淡化 在词中几乎不复可睹。词人好像只是代替这些 女性用一首词来抒发爱情生活中的种种情怀; 也好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一 样在讲述他们见到的或者感受到的不同身份的 女性的生活及心理状态,而她们的生活及其心 理状态与词人自己并无牵涉。 无论是在主体形象、主体情感、还是表达方 式上,花间词中都体现出明显的趋同性。花间 词的女性爱恋思绪是一种虚拟的女性主体的情 感,可以说,一种被规范了的女性的爱情失落之 情,其所抒发的情感往往不是创作主体自我的 人生体验,与词人自身的情感与心理是相互隔 离并无多少直接关联的两个世界,所以词人的 主体意识相当淡薄。清代的常州词派深文罗 织,字句比附地解释花间词的一些作品,以为其 中深藏着词人本身的幽约怨悱不能自言之情, 这与词的本意是相违的。花间词中除了韦庄 《荷叶杯》、《小重山》等少数篇章渗入了词人强 烈的主观意绪和人生悲感,其他几乎都是假借 女性口吻表现儿女柔情,并无深切寓意,只不过 是赋叙闺情罢了。 花间词以儿女恋情、相思怨别为主要内容, 以女性为抒写中心的一类作品。由于主体意识 的缺席,词人的自我个性便消融在普遍的女性 情感之中。词的主观色彩、个性色彩极其浅淡, 而相反地,词的客观化、共性化地痕迹则较为鲜 明。比读温庭筠《更漏子》(星斗稀)、欧阳炯 《三字令》(春欲尽)、毛文锡《更漏子》(春夜 阑),不难发现其客观化、共性化、类型化的痕 迹。主体意识的缺席使花间词无法消除它们在 读者那里获得的千人一面、缺乏个性的感受。 二、主体意识的潜入 与西蜀年代相近的南唐以及踵武南唐的北 宋前期,婉约词创作循着花间的传统并有进一 步的发展。南唐及北宋前期的词把男女关系作 为描写的主要对象,多以女性为词作的抒情主 人公,写相思离别,写怀人念远,这是和花间词 的共通之处。然而,与花间词不同的是,南唐及 北宋前期词在女性的爱恋心情中显得别有情 怀,在语言的表层意义下包藏着复杂的意绪。 冯延巳《鹊踏枝》、《采桑子》中“笙歌容易散”、 “韶华得几时”等这样的字面隐隐地藏着盛时 难久、好景不长的人生忧患,李璨的“还与韶光 共憔悴,不堪看”(《浣溪沙》)、李煜的“寻春须 是先春早,春花莫待花枝老”(《子夜歌》)在男 女的欢情别意之中,也有超乎艳情的情思兴会, 流露出韶华难驻、青春易逝的生命之思,南唐君 第l2期 蒋晓城:论唐宋婉约词主体意识的嬗变 63 臣的这类艳情之作,是恋情思绪与生命意识的 结合体,在艳情的外壳下充溢着深沉的人生慨 叹,已经超越了一般思妇的愁怨。北宋前期的 晏殊、欧阳修并为北宋婉约派的开山始祖,他们 的词作在内容和风格上沿袭南唐遗风,尤承冯 延巳词,以抒写男女情事为主。可他们也如冯 延巳词一样,在闺怨离情的描写中也流露出时 光易逝、好景不长的感叹,字里行间潜隐着一种 “忧生之嗟”。晏殊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 相识燕归来”(《浣溪沙》)、“离别常多会面难, 此情须问天”(《谒金门》)、“当歌对酒莫沉吟, 人生有限情无限”(《踏莎行》),欧阳修的“风 月无情人暗恨,旧游如梦空肠断”(《蝶恋花》)、 “人心花意待留春,春色无情容易去”(《玉楼 春》)、“娇云容易飞,梦断知何处”(《生查子》) 等,这些吟唱着离愁别绪的词句总是或隐或现 地弥漫着生命的无奈与悲凉况味,使人感受到 一种逾出于男女离情别绪的情韵。正如李之仪 所说:“晏欧风流闲雅,超出意表,语尽而意不 尽,意尽而情不尽。” 南唐及北宋前期的描写儿女情怀的作品与 纯写女性爱恋情怀的花间词已不可等量齐观, 在词的情感内涵上尤其不可同日而语。如果 说,晚唐西蜀婉约词除儿女柔情之外,别无他 意,那么,南唐及北宋前期的则从儿女柔情中引 申出了普遍性的人生问题,它给陈腐的艳情题 材注入了诗意的情致。从这个方面来说,南唐 与北宋前期的词写出了艳情的深意。这种艳情 的深意的产生来源于词人将自己的主观情怀已 不自觉地化人到对离别相思之情的表现之中。 就南唐君臣的词作而言,闺怨离愁的表面融进 了自我伤时悼乱的感慨和国事凋残的危苦心 情,词中彷徨、迷乱、抑郁、感伤等本于艳情而又 超于艳情的情调以及充溢其中的悲剧气氛正是 词人主体意识的透现。冯延巳身为宰辅,位高 权重,但内受朝中政敌攻击,外负国势衰微的压 力,时时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隐忧。李璨、 李煜父子虽然贵为人主,但掌管的只是一个强 邻压境、风雨飘摇的江南小国,具有一份无法消 除的悲苦与忧思心态。以这样的心态投射在词 作中,那种诸如大厦将倾、盛时难驻、人生苦短、 欢情难久的人生忧患粘附于表现儿女情长、伤 离惜别词的话语上。北宋前期,词人大都是朝 中的达官贵人,如“晏欧”张先等人,他们在享 受眼前富贵风流的生活时,敏感地意识到时光 飞逝、岁月无情,他们惧怕人生短暂、享受不能 久远,可他们在长夜之饮、笙歌艳舞的极兴中, 时常有着一份难以释怀的心情,他们以艳歌小 词来抒写一种带有忧患色彩的士大夫意识,他 们在伤春悲秋、男女艳情的表现里写出了浸润 着词人主体意识的闲情逸致,晏殊《踏莎行》 (小径红稀)、欧阳修《玉楼春》(尊前拟把归期 说)等就是代表。 由于词人主体意识的潜入,南唐及北宋前 期的词作也落入了“美人香草,以喻君子”的习 套,清代冯煦、张惠言、黄蓼园、宋翔凤等人认 为,冯延巳《鹊踏枝》、晏殊《玉楼春》、欧阳修 《望江南》、《蝶恋花》等写恋情闺怨的作品别有 寄托。这些说法都缺乏具体的现实生活内容与 对应的依据,故都较为牵强,也难以令人信服。 南唐及北宋前期词人的主体意识较之花间虽已 经开始萌发,但并没有完全确立。这个时期以 闺妇少女为抒情主体、抒写离情相思、春恨别怨 一类的词作,绝大多数仍然是芳筵樽俎问的娱 宾遣兴之作。南唐及北宋前期词人在花好月 圆、笙歌艳舞之际的吟唱中,不自觉地将自我内 心的沉重负累及其生命忧思化入其中,但并未 有意使用“香草美人”的手法。尽管有少数词 作在叙写歌女的盛衰经历中寄寓着词人的自我 遭际与特定的身世之感,但其中绝大多数还谈 不上什么寄托。它们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表现了 士大夫的儒雅情怀,是另一种“类型化”的词。 三、主体意识的确立 晚唐五代的花间词人,他们的词作抒写的 是千篇一律的女性爱情失意的心情,多用代言 的方式,词人主体意识基本不见痕迹。南唐君 臣至北宋初期的词作,在女子的伤离别怨中也 潜入了词人主体的自我意识,但是这种自我意 识还处在一种不自觉的阶段。词人主体意识得 以真正确立,非柳永的婉约词莫属。在柳永的 词中,不管是以自我为抒情主体,还是以歌妓为 抒情主体,不管是写狭邪艳遇,还是写真挚爱 恋,都没有忘记将自我身影和自我情感融入其 中。他以鲜明自觉的主体意识,进一步推进了 婉约词的发展。 哈尔滨学院学报 2011年 与那些男性词人虚拟、揣摩女性恋情心绪 的词作不同,柳永词对爱情生活作了身临其境 的表现。他直接以男性的口吻自写其爱恋情 怀,因此富有真切的写实意味。词人“小楼深 巷狂游遍”(《集贤宾》),与那些“雅态轻盈。 娇波艳冶,巧笑依然,有意相迎”(《长相思》)的 风尘女子接触盘桓。因体态的美丽,技艺的精 湛,旨趣的融洽,词人与她们形成了“佳人才 子,合是相知”(《玉瑚蝶》)的关系。因此,柳永 不惜用更多的笔墨来描写那种尘世的、情欲式 的爱恋。其中有词人与风尘知已欢聚时的激情 缠绵:“洞房饮散帘帏静。拥香衾、欢心称。金 炉麝袅青烟,凤帐烛摇红影”(《昼夜乐》)、“绸 缪凤枕鸳被。深深处、琼枝玉树相倚。困极欢 馀,芙蓉帐暖”(《尉迟杯》)、“解严妆巧笑,取 次言谈成娇媚。知几度、密约秦楼尽醉,仍携 手,眷恋香衾绣被”(《长寿乐》);有分别时的依 依眷念:“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南舟催发。执 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雨霖铃》)、“忍回 首佳人渐远,想高城,隔烟树,几许”(《引驾 行》);有久别后的相思怀念:“空床展转重转 想,云雨梦,任欹枕难继。寸心万绪,咫尺千里。 好景良天,彼此空有相怜意。未有相怜计” (《婆罗门令》)、“展转翻成无寐,因此伤行役。 思念多媚多娇,咫尺千山隔。都为深情密爱,不 忍轻离拆”(《六么令》),这些词作中的情虽不 能简单地视之为“真挚情感”,但它们都以词人 自我为抒情主体,抒写的毕竟是词人的自我感 受。而且,出现在词中的词人自我已不再是一 个具有高情雅趣的士大夫,而是一个混迹于秦 楼楚馆的风流浪子,一个在歌舞柔情中流连忘 返的下层文士,从柳永这类词作的表现内容与 自我形象里可以窥见柳永不同于正统士大夫的 自我意识。 柳永以善写歌妓而著称,《乐章集》中歌妓 词不少,也多见“男子作闺音”式的代言体。柳 永的这类词作,虽也从旁观的角度来写,但不像 花间词那样仅仅把女主人公当作被叙述被描写 的对象,词中的女性主体与词之后的男性主体 也并不是完全隔离的两个世界,而是有着情感 的交流与沟通。如《木兰花》(虫娘举措皆温 润)、<斗百花》(满搦宫腰纤细)等。除了描绘 歌儿舞女的情态技艺,柳永也是将她们真正地 放在艺术表现的主位上,从她们自己的视角出 发,由她们自己的独白道出所作所为、所思所 想。如《昼夜乐》(洞房记得初相遇)、<迷仙 引》(才过笄年)等,不仅叙说了那些社会下层 妇女的生活姿态和恋情遭遇,而且吐露了她们 的心声,柳永能够作出一般的文人雅士所不能 够也并不愿意作出的表达,显示了他对歌妓的 理解与同情、尊重和怜惜。因此,词人虽然并不 在这类词作中直接出现,但他的主观心理情感 态度也已经悄悄地融人了词作。 更引人注目的是。柳永对艳情的描写,已不 再局限于歌楼酒馆,灯筵舞席这样狭小的场景。 他把男女之间的离别相思置于水村烟市、关河 塞漠这样广阔的背景下,与自己羁旅行役中的 困顿愁苦一并抒发出来。如《曲玉管》:“陇首 云飞,江边日晚,烟波满目凭阑久。立望关河萧 索,千里清秋,忍凝眸。杳杳神京,盈盈仙子,别 来锦字终难偶。断雁无凭,冉冉飞下汀洲,思悠 悠。暗想当久,有多少、生欢佳会,岂知聚散难 期,翻成雨恨云愁。阻追游。每登山临水,惹起 平生心事,一场消黯,永日无言,却下层楼。”词 人登高远眺,触景伤情,回想过去的旖旎甜蜜, 感叹今日的孤独凄凉,吐露深深的相思眷恋,这 样的作品在《乐章集》中为数不少,也几乎成了 模式化的描写,但它们的意义在于它们将男女 之间的相思眷恋与才人失意的悲伤交融在一 起,于男欢女爱,怀人念远的描写中揉入了他羁 旅奔波、天涯沦落的愁思,“于羁旅苦况里织进 了都会的风月欢情,高远悲凉的气象中揉人了 旖旎艳冶的情思”。[6】《 而这也正是词人主体 意识的突出体现。 四、主体意识的强化 北宋中后期是宋词发展的一个关键阶段, 这主要在于它对传统词风的发展与变革。苏轼 的革新精神确实给词坛带来了一番新气象,但 当时词坛上占主导位置的还是白花间以来盛行 的婉约词风。儿女柔情、离愁别绪仍然是多数 词人关注和描写的“热点”。与苏轼同时或稍 后的晏几道、秦观、贺铸、周邦彦等人更是本色 词的行家,而在苏门创作群体与大晟词人创作 群体中,以艳冶风情、闺怨相思为主要描写内容 与表现对象的词人也大有人在。不过,北宋中 第l2期 蒋晓城:论唐宋婉约词主体意识的嬗变 65 后期单纯的儿女柔情的题材开始一步一步地向 种浅斟低唱,剪红刻翠的创作主潮得到了一定 程度的扭转。但晚唐五代以来的以男欢女爱、 春愁秋恨为内容的婉约词并没有退出词史的舞 台,步趋北宋后期词坛创作,以抒写柔情绮思为 主的词人更不在少数。到了南宋后期,词坛发 士大夫的个体情感靠拢,并经常借写恋情思绪 来寄寓词人在社会生活和政治生活中的种种感 受。这与花间词、柳永词相比,显示了词人的主 体意识的强化。 秦观的词历来被视为婉约词的当行正宗, 他强志盛气、方正贤良与坎坷不遇、人生蹇偃的 命运形成巨大的反差。他的许多作品在相思离 情、怀人念远的抒发中自觉或不自觉地贯注了 生了显著的变化,前期的慷慨悲愤,壮怀激烈的 爱国豪放词已经因后继乏人而日益沉寂。取而 代之的又是北宋后期以来盛行的柔媚婉约的词 风。南渡之后的婉约词,虽然没有完全褪去前 怀才不遇的惆怅苦闷、韶华易逝的伤感无奈、转 徙流离的艰辛困顿,周济评《满庭芳》(山抹微 云)“将身世之感,打并入艳情”。… ’这种以 男女间的离情别绪寄寓词人个体的社会生活和 政治生活的感受,不独秦观专美,它在北宋后期 艳词中是很普遍的现象。苏轼才高志大、个性 自由,对北宋朝廷的政治弊害直言无隐,敢于陈 述自己与当权者的不同意见。他三番五次地受 到政敌的打击陷害。因政治挫折、生命多艰而 触动的感受往往发之于词。即使是那些抒写男 女之间的离情别绪的作品,也常有含蓄深沉的 流露。如《菩萨蛮》(玉笙不受朱唇暖)、《江城 子》(天涯流落思无穷)等。晏几道少经繁华, 沉湎于清歌艳舞、富贵风流的生活,与红粉歌姝 交相情好,后遭盛衰之变,伊人流散人间。他的 词作抒写的大多是对旧欢往事的追忆与眷恋, 题材不脱花间艳情词的当行本色。但其并非真 正耽于酣乐纵情,而另有深意在。于悲欢离合 的抒写中融入了对一己身世的慨叹,它在固有 的艳情领域内注入了新的感情内容,如《鹧鸪 天》(斗鸭池南夜不归)等。在周邦彦集中,相 思离情之作占据多数,他把相思离别与羁旅行 役结合起来抒写,在艳情的描写中暗暗传达出 一代文士辗转奔波、人生难遇的失落与孤寂,如 《满庭芳》(花扑鞭梢)等。由于“将身世之感, 打并入艳情”,北宋中后期,词便形成了一种 “蕃艳其外,醇至其内”[8】( 钉 的倾向。它包含 着词人现实人生的个体情怀,体现出词人强烈 的主体意识,因而突破了单一的纯粹的男女柔 情的描写,较之于花间,南唐及北宋前期的艳情 之作,具有更大的思想容量和更深的情感内涵。 南渡以后,词开始与时代的脉搏一起跳动, 与国家的命运一同呼吸,抗金复国,忧时伤世成 为南渡及南宋前期词的主调。北宋后期,词那 代词的痕迹,但伴随着南宋前期词坛词的创作 转换和南宋后期词坛词的艺术的深化,其在词 的主体意识上,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 南渡及南宋前期词人的词集中的婉约词, 绝大部分作品描写的都是女性的伤春孤独、离 愁别怨之情,但是这类“男子作闺音”式的词作 的创作主体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词人,而是心 怀国难、有志不获的英雄志士。而英雄志士的 这类词作,尽管作者之性别与作品之抒情主人 公之性别明显不同,但在女性的情思之中却别 具一种英雄志士的意气、风度与情怀,跟诗人词 客等一般文人的作品已不可同日而语。心怀匡 复壮志,喜谈兵论政的刘过,其《贺新郎》(老去 相如倦)一词在歌女的沦落生活和情怀中,贯 注着一种英雄迟暮、志士失路的深沉悲叹;“以 气节自负,以功业自许”的英雄词人的辛弃疾, 其《满江红・暮春》在女子怨情中的倾吐寄寓 着词人雄心未酬、有志不获的无限沉痛之情。 可见,南渡及南宋前期词人的婉约词是闺怨离 别之情与英雄志士之气交相融铸而成。艳情词 中普泛化的女性情思与创作主体的独特人生体 验契合无间。写柔情,而渗透着英雄志士之气; 抒豪情,却以深婉之笔出之。“色貌如花,肝肠 似火”,是它们的共同特征“香草美人,以喻君 子”的比兴寄托在南渡及南宋前期词人的婉约 词才真正得到自觉的运用,借助这种表现手法, 词人把他们在现实生活中触发的种种愤慨、抑 郁、忠爱、渴望之情与女性的恋情思绪有了隐秘 而深沉的关联。 南宋后期及宋末,词坛的婉约词人大多是 旅食江湖的布衣和职位卑微的小吏,他们常用 柔婉的歌词轻轻地吟唱自身的生活处境与心灵 感喟。他们在那些抒写儿女情长、思念别离之 作中浸染着人生价值难以实现的那份沉甸甸的 哈尔滨学院学报 2011正 身世遭遇的感受。以“三生杜牧之”自比的姜 来越深,如姜夔《霓裳中序第一》、吴文英的《三 夔,他的那些“少年情事老来悲”的词把恋情失 妹媚・过都城旧居有感》、史达祖《瑞鹤仙》(杏 意的伤悲与人生命运的慨叹自然而然地结合在 烟娇湿鬓)、蒋捷的《贺新郎》(梦冷黄金屋)、张 一起。如《鹧鸪天》(肥水东流无尽期)、《杏花 炎《绮罗香・席间代人赋情》等,时代的悲凉情 天影》(绿丝低拂鸳鸯浦)等。一生布衣,飘泊 绪在词中迂回曲折,吞吐深藏。因此,南渡以后 江湖的吴文英的艳情篇章,在对恋人追忆思念 的婉约词的情感内涵远远超出泛泛的儿女柔 之中也同时倾诉了一个落魄文人内心的盘曲郁 情,熔铸了社会性的、群体性的共同情绪,而这 结与孤苦无依,包蕴着深沉的生命忧患。如 种社会性的、群体性的共同情绪源于词人对时 <绛都春》(南楼坠燕)、<琐窗寒》(绀缕堆云) 世的关注,对国事的忧虑,源于词人深刻的心理 等。史达祖、周密、张炎等人的许多作品在离情 体验,因此突出表现了词人强烈的主体意识,而 别绪、怀人念远抒写中熔铸了年华空度、功业不 且对婉约词来说也是一种深化。 成的身世感叹,甚至连那些逢场作戏的赠妓咏 【参考文献】 妓之作,也纠缠着词人自我那一份生命的无奈 e1]尹觉.坦庵词跋[A】.金启华.唐宋词集序跋汇编 和伥惘。读这类抒写思念别离词作,很容易感 [C].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0. 受到词人凄凉的处境,落拓的生命与无奈的心 [2】先著,程洪.词洁辑评[A】.唐圭璋.词话丛编[C]. 境;感受到词人强烈的自我意识与鲜明的主体 北京:中华书局,1986. 意识。 [3】青山宏.程郁.唐宋词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 版社。1995. 南渡以后的婉约词不独寄寓了词人个体的 [4]苏珊・朗格.膝守尧.艺术问题[M].北京:中国社 情怀,而且还常常浮动着一种超越了个体情怀 会科学出版,1983. 的社会意识与时代情绪,这就是与南宋局势息 【5]李之仪:跋吴思道小词[A].姑溪居士文集:卷四 息相关的家国之感、黍离之悲。南渡及南宋前 (四部丛刊初编)[C】. 期不少作品,把个人的失意情怀与对国家命运 [6]孙望,常国武.宋代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 的忧患结合在一起来写,如张元干《兰陵王》 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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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y words:the sentimental verses in Tang and Song period;subject consciousness;chan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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