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钱

韩涛

朝阳东升，刺破晨曦，H市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公共汽车候车亭前挤满着候车的人们，终于，在众人翘首期盼的目光中，一辆公汽拖着疲惫的身躯驶向站台。随着车门“晃当”一声拉开，候车的人们焦急地相互簇拥着上了车。一位中年男子左右挪了挪下肩膀，从裤包中取出一叠钱，随即抽出一张买票，不知是太过匆忙的因素，还是太过紧张的关系，在买票时中年男子无意间掉下了皱皱的一元纸币，似乎习惯了这一情景的女售票员瞧了一下车厢，面上木无表情的抽搐了下肌肉，打了个哈欠，慢腾腾的挤出一句话，“喂，你的钱掉了”，然后若无其事的将双眼注视车外。掉钱的中年男子猛然一愣，停顿了一下，仿佛间觉得尊严的神经受到了刺激，瞪了一眼售票员，用手攒紧车上的吊栏，迈出脚将一元钱狠狠踩了一下，用力向后一踢，摆出一副得意的姿态的将两眼投向前方，当作对售票员的回应。随着这一踢的力量，一元纸向后移动了一段距离，车上的人相互看着，窃窃地你一言我一语聊开，“天，这年头居然会没有人要钱”，“是啊，这年头，谁在意一块钱了，一块钱买个烧饼都不够” „„

似乎在枯燥的生活和平凡的日子中有了一个新鲜的话题，让素不相识的乘车人为之津津乐道。随着众人的议论，窗外车来车往，车内人来人去，一元钱被不停的踩踏，不停的被人用脚支开，乘客们大有一副不肯为之而折腰的神态，又好像谁也不肯让它存在于自己脚下，挤占自己脚下宝贵的空间。

公汽继续前行，或许人们已经忘却了这一元钱的存在，车内沉寂了些许。又到了一个站台，一位中年妇女牵着一个小女孩上了车，慢慢的向后挪动，不经意间中年妇女注视到了脚下一个皱巴巴绿茸茸的纸团，直觉告诉她是一元钱。中年妇女胆怯地望了一下四周，似乎略有所思，又仿佛欲语还休，内心好像作什么矛盾的挣扎。这时，一个幼稚的童音传来，“妈妈，这儿有一元钱。”

中年妇女一副窘态，低下头向女儿努了努嘴，“管它的”。

“儿歌中不是唱的要捡起来交给警察叔叔吗？”小女孩收起灿烂的笑容，疑惑的搭拉着脑袋，清澈的双眼凝视着母亲，长头发在耳朵边扎成两把，随着车子的行驶晃动着，秀发上的蝴蝶发夹在光线的作用下是那么的晶莹夺目，无邪的小脸上充满着渴望期盼从母亲口中得到答案。

“哈哈哈哈„„”车上的人笑开了，笑声中充满着轻篾、打趣的成份，“对，捡回去看能不能买糖吃”、“掉钱的都不要，捡起来怕警察叔叔也不要”„„ 车厢中回旋着不屑的话语。 中年妇女更是一脸着急，对着女儿怒斥，“再胡说，我就„„”举起了一个打人的姿势。 “不，我要将它捡起来，老师说这上面印着我们的国徽”，一个委屈的声音传来，“还有，还有毛爷爷„„”声音虽然是那么的细若蚊音却掩盖了车上的笑声，足以注入每个人的耳朵。

刹时间车上陷入了停顿，人人都在不自觉地扫描着别人的目光，又怕瞧见别人的目光。

车上突然静寂得只传来砰砰的心跳和破旧发动机的轰鸣，就象是在奏出一首和谐的乐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的人红了脸，有的人低着头，有的人在用手梳理着头发„„人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粉饰中内心的慌张与不安。只有驾驶员熟练的握着方向盘，公汽在气吁吁的轰鸣中前进着„„

看着女儿已将钱捡起，一脸的无辜的望着自己，中年妇女急忙拽了下女儿弱小的肩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瞄别人的注视，一边板起面孔斥责女儿，“人人都不捡，你捡来作什么。”

小女孩的眼角泛起了泪花，但幼小的双手却握成举头，紧紧的将那一元钱捏在手心。 “有下，有下”，中年妇女拉着女儿匆匆下了车，一边呵斥着女儿，“下次不要去捡了，害得我多没面子”。

车内没有因为少了两个人而显得宽敞舒适，气氛依然显得是那样凝重，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想说话，谁也不敢说话，人们只感觉到有个稚嫩的声音余音绕梁般在耳边回旋，那双清澈的眼神让人觉得芒刺在背，还有那个蝴蝶发夹晶莹的光芒让人眩目难睁。[Page] 未到终点站，车内空了，留下驾驶员自言自语，“今天怎么了，这条线是最忙的。怎么没到站人就下完了。” „„

夜幕降临，霓虹妩媚，H市又在柔和的灯光和呢喃的曼语中奏响着不夜的曲谱。大道上川流不息的靓车，音乐房中豪情满怀的嗓音，似乎都在见证着这个城市生活的富裕。没有人会在意在这一天中一辆公汽车内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会在意这一天中是否增减了一元钱，生活依旧是那样的充满着规律。只是，在乘坐这辆公汽的人心中，多了一个解不开又想解开的谜团，“我们到底遗失了什么，我们又该捡起些什么„„” 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疑问会蔓延到更多的人群，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答案会最终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