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南渡北归之南渡》有感:师魂之大
编者按:《南渡北归之南渡》这本书,讲述的是一段学术大师们开启“南渡”的艰难苦旅。这书也是一段西南联大的建校历史。
今夜冬霖洒落大地,春寒料峭。伴随着窗外夜雨淅沥,昏黄的灯光下,我意犹未尽地读完《南渡北归之南渡》的最后一句——相忘于江湖,无可自拔地陷入沉思当中。
怀着对梅贻琦校长“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的思索,对湮没于历史风尘当中的西南联大的岁月的向往,对抗战时期如蔡元培、胡适、陈寅恪、傅斯年、李济等或挣扎或流亡的大师的仰慕,以及对梁思成、林徽因、金岳霖等名人爱情世界的无比好奇,我翻开了大部头的号称“首部全景再现中国最后一批大师群体命运剧烈变迁的史诗巨著”——《南渡北归》,初窥过往的那一段如火如诗的岁月。
好友有喜军事的,言“军魂”之壮烈雄奇,令我点头称赞。如今,我亦从书中初悟到大师之魂的旷古绝今、雄浑勃发。军人的枪附着着“军魂”,抗敌献身,宁死不屈;大师的笔和著作凝聚着“师魂”,思想放光,针砭时弊。大师,绝非有一点小伎俩便可随便冠名的,须有真才实学,且跨领域、深层次,有继往开来的学术贡献,更为重要的是必须有“师魂”在身。何为“师魂”?这真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但在大师们的身上,我看到了“师魂”的放光, 那应当是一种令人折服的风度、一种严谨治学的态度、一身傲然不屈的风骨。大师有如世外高人,而“师魂”,便有如世外高人的毕生绝学,伟大而又神秘。
整部书以七七事变“烽火照京都”开篇,一个个学术性的研究机构就是在抗日的时代大背景下成立、迁徙、苦苦运转,一名名救亡图存的知识分子就是在战火连天的危亡时刻求学、成长、苦苦求索,一位位贡献卓绝的大师就是在喧嚣迷乱的世景中不忘本心,留下了流传千古的佳话、旷世惊人的宏篇。当我读到何基沣将军用最大的力气喊道:“同学们!北平——。我们一定会打回来的!”,我的胸中不禁豪情激荡,震撼于“军魂”“民族魂”的英勇与不朽!那是属于那个时代的责任感和奉献意识,而这部书记叙的同样是发生在那段悠悠岁月中启迪心智、令人感怀的故事。
之后,大师云集清华园,引出了了王国维的旷世天才。“不观王国维之学问,不知大师之大,高山之高。”只可惜,这样一位绝顶大师作为甲骨学的鼻祖和新史学的开山,却也有愚昧封建的满清遗老一面。终投身一跃自沉清华园昆明湖,是“愚忠殉情”还是“文化殉节”后人已不可知,但大师之死留下谜团的同时,更照耀后世,让我明白何谓“大师之大”,学问之深。
梁启超也是清华国学研究院的“四大导师”之一。起初只知他是戊戌变法的领导者,是“饮冰室主人”,却不知他的学问之渊博,在当时和后世的影响之深远,更不知道梁思成竟是他的儿子,他还有一个大师级别的历史学家儿子梁思永。他永远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为子女们苦心选择今后所走的道路是为了民族复兴;在自己的好肾而不是生了病的坏肾被协和医院切除后,不仅不予追究,反而为了西医在中国的发展而发表文章为协和医院开脱,最终因此身死。一代大师的陨落,不仅在当时是巨大的遗憾,阐释了“师魂”的博大,我想,正是因为许多大师的“舍小我,为大家,为民族”才唤醒了蒙昧的国人,才拯救了垂死的中华!
清华有“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之校训,北大校长蔡元培也提出了“囊括大典,网罗众家,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十六字箴言,使原来的京师大学堂渐成一块民族文化的精神圣地,走出了诸如傅斯年、陈寅恪等学贯中西的一代天骄。我刚开始并不喜欢海归“大鳄”傅斯年,人家要么是“土鳖”,要么是“海龟”,独他高人一等,被称作“大鳄”,足可见此人的骁勇、霸气。我本来觉得他肥胖的样子长得有点像潘长江,而且过于锋芒毕露、高傲自恃,没有大师应当具有的谦谦君子之风。但看到后来,不禁暗笑自己初时的狭隘。他的霸气十足、牛气冲天,正是真正的强人应有的风范。更何况他有着满腹的学识和极强的组织、领导能力,一手撑起史语所,在文化机构身兼数职,看谁不爽就口诛笔伐,在五四运动时还豪气冲天地一把将辱骂自己的壮汉撞飞出去!哪里缺了经费他总能想到办法,当陈寅恪深陷困境,他又强撑病体,多方联络,救朋友于水火。这样一位有胆有识、有情有义、有爱有恨的大师级“大鳄”我怎能不喜欢!到后来,我真是十分欣赏、敬佩这位神通广大、牛逼霸气的傅斯年,如今这位牛人已随滚滚长江而东逝,书的封面那句“大师远去再无大师”用在他身上实在是不为过。
如今我总算明白清华、北大作为高等学府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为何如此崇高,这令我更加思慕这两座学子的殿堂,只可惜时过境迁,如今的清华、北大尽管依然声名鹤立,恐怕已无当年的蔚蔚学风、煌煌业绩。它们曾经的大师级教授和闻名中外的学子无一都抵不过世间潮流浩荡,而湮没于历史的风尘当中了……
说到清华、北大,自然会想到另一所标榜青史、永垂后世的大学——西南联大。粗粗地了解了西南联大后,我认为以“刚毅坚卓”作为联大校训,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那一所在战火纷飞当中成立起来的联合大学,简陋地堆砌在断墙残瓦之上。炮火震天,它曾几度搬迁,从长沙到昆明,再到蒙自,辗转坐落于西南边陲。它没有大楼,没有亮堂的教室,也没有散发着墨香的图书馆,有的只是茅草屋、铁皮房,还有拥挤的卧室;有的只是忧国忧民、发奋苦读只为救亡图存的青年学子,一个个英姿飒爽、不甘沉沦;有的只是诲人不倦、辛勤备课只愿为华夏造就更多学界精英的教授,一个个明达聪慧、不畏艰辛。对于联大师生,跑警报的日子应该是最难熬却也最难忘的吧!一对对青年情侣“出双入对”,经历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爱情甜蜜,同生共死的情感着实珍贵、深厚。争分夺秒的用功学生和教授带着书籍、研究报告出逃,也曾遗失不少心血之作,却只好扼腕长叹。时局的动荡和生活的艰辛永远磨灭不了知识分子的志气,永远侵蚀不了金岳霖、闻一多等联大教授的“师魂”!体会抗战时期西南联大的艰辛岁月,我怀想着过去不会上网查资料而是视书籍如命的日子,同处韶华、同为青年,如今的我们哪有他们当年的苦读经历,哪及他们当年的刚毅坚卓、抱负雄心!自思应倍感珍惜,与知识苦恋,即使无缘“师魂”,也要无愧“灵魂”,无愧曾经的坚持!
联大有教授金岳霖,当初有一个原因正是奔着这一“有趣”之人、痴情汉,和他那爱恋的才女林徽因而打开这本书的。刘师说的极对,我们需要了解名人的成就、经历,但同样对他们的八卦新闻无比感兴趣。林徽因的才貌在当时是倾世的,不然何来“太太的客厅”,引得冰心和许多狭隘女子妒忌不已?这客厅当中的常客金岳霖为林一人倾注了真心,宁愿是“柏拉图式恋爱”也无悔无怨,在动荡中为身患重病的林徽因带来莫大的慰藉,成为了她爱的“两个男人”之一。另一位风流倜傥的诗人徐志摩对林徽因的钟情,更凸显了林的绝代风华。早先听一位好友说梁思成对林徽因不忠,虽已记不真切,却由此极厌恶梁思成。但书中尚未提及此事,我看到的只是一位专业的建筑学大师,一位极负责、有担当的丈夫,一对令人艳羡的恩爱夫妻,对梁思成的厌恶颇有改观。
其实,无论是清华、北大也好,史语所、营造学社也罢,它们都是那个时代的大师和知识分子们活动的大舞台。中国命定遭逢劫难,可贵的是,他们仍能于红尘喧嚣、世景迷乱当中保守心中的一方净土,让灵魂飞扬,让精神永驻。
西南联大纪念碑碑文上写道:“稽之往史,我民族若不能立足于中原,偏安江表,称曰南渡。”在日军无情的铁蹄践踏下,在隆隆炮火的逼赶下,南渡的知识分子发出了一声声振聋发聩的悲鸣,谱写了一曲曲壮哉人心的赞歌。那个时代在知识分子救亡图存、大师“师魂”熠熠放光、海外华人齐心抗战的推动下,滚滚向前。一去不返的时代留下的璀璨印记,我在《南渡北归》中寻了,明了。
《南渡北归》——好书!
作者:R.